从没有过一位新妃,能在正式入宫之前,被召去宸淳宫。
寒白玉坐上行的飞快的轿辇,穿过大明宫茫茫的夜色。来接的不是往日接妃嫔的春恩辇,没有玲玲的铃铛响,只有静默的抬辇人的脚步摩擦着地面沙沙作响。
早春的风撩开轿辇层层叠叠的纱帐,寒白玉突然冷的一颤,轿辇立刻缓了下来,有人低低地问:“娘娘可是凉了?”“无妨,且行快些吧。”
很快,透过层层纱帐都能看见宸淳宫通明的灯火,轿辇落下,有人来扶,不是婼娘,那双手略微有些粗糙,是执笔也是执剑留下的浅浅的老茧,掌心有淡淡的温热。
寒白玉心下大惊,慌忙收回手,却已经被反握住。只听他问:“姮妃尚未用晚膳吧,朕也未用。”
寒白玉静静地不说话,静静地随他入殿,满目的金光晃了她的眼,想起了前世被召幸的那一晚,没见过掌了灯的宸淳宫,果然是金碧辉煌至极。
与皇帝对坐,寒白玉不敢抬眸看他,只看到他玄色绣金线的衣袖。皇帝究竟长什么样,很模糊,她记不得了,从前她不曾正眼看过他,就像他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样。
晚膳一道道地传上来,冒着腾腾热气,宫女殷勤地布菜,精致的吃食却没什么滋味,味同嚼蜡一般。还未夹完所有的菜,寒白玉就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等着皇帝用膳。
“可是不合姮妃胃口?”皇帝见她放下了筷子,也放下了道:“宫里的吃食向来如此,姮妃吃不习惯,明日便将相府的厨子请进宫,单做你的小厨房可好?”
寒白玉敛了敛衣袖福道:“多谢皇上美意,不必为臣妾大费周折。”皇帝也不强求,只挥了挥手让人撤了晚膳。
一路又随皇帝来到正殿,他批阅奏折,寒白玉鼓瑟。扬扬的乐声从宸淳宫飘出,整个大明宫都知道了,姮妃刚被封选即刻入宸淳宫伴驾,伴着这样的琴声的夜晚,又会成为多少人的不眠之夜。
夜已深,皇帝放下手里的朱笔,“姮妃的瑟弹奏的极好,朕许久没有听过这样好的琴声了,让朕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当今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他的生母早逝,早早地被过继到了太后膝下,对生母的记忆应当所剩无几。他还能记得母亲的琴声,也许是在儿时听了一遍又一遍吧。
皇帝对她招了招手,寒白玉上前,被他握住了手:“姮妃怎么不敢看朕?”“皇上威仪,臣妾自然不敢。”“不必如此拘谨。”
寒白玉突然有腾空感,皇帝径直将她揽入怀中抱起往寝殿走去,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只感觉到他的一呼一吸撩起额上的碎发,手掌的温热似乎透过衣衫变成了灼热。
纱帐落下,衣衫渐解,寒白玉安静而又顺从,像一只温顺的羔羊。皇帝的动作却停了,“你害怕了?”
害怕么?前世她不怕,不过是喝醉了的皇帝找到她,那一夜她也顺从而安静,任由他把自己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留下数不清的吻痕和齿印。疼痛竟不让她害怕,她知道皇帝仇恨寒家功高震主,所以也厌恶她。
今生害怕么?她迟疑了,她不知道皇帝怎么转了性子,让她心里没了底气。“臣妾不知……”
“不知?”“似乎不合规矩。”皇帝侧身躺下,“罢了,的确不合规矩。”
“皇上要送臣妾回重华宫么?”皇帝没再接话,只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几下,像是在哄孩子入睡一般。
寒白玉直直地躺在床上,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嗅者浅浅的安神香,她不敢闭眼,害怕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前世的那一天,锃亮的剪刀伸向自己,血腥的味道在疯狂弥漫吞噬自己。
许久,才得以模模糊糊地入睡,听到有人说,别怕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