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万个长短不一的监控视频中寻找一二个人的踪迹，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即便傅沅掏出了压箱底的珍藏版黑科技人脸识别软件，提高了下鉴定效率。但，由于这套软件只是个半成品，又较长时间没更新，这些监控视频的体量又太多庞大，故而，也只是提高了那么一丁点整体效率，最后匹配出来的结果正确率只有60%以上。
傅沅二人研究了几个小时，也没能找到林某的面孔。但，也不知是不是段壁人走了狗屎运，偏偏还真被他抓住了一点端倪。只可惜……
“开放权限？提高清晰度？”
闻讯而来的技术人员心里吐槽，你当是视频网站啊，开会员就给你蓝光超清？
他马上否定了段壁人的要求，并跟他科普了一番“鹰眼”的常识。总的来说，“鹰眼”为了做大市场，兼顾社会各阶层的用户需求，早就做了低中高三档的划分。车主可以根据个人需求购买或订制，功能越齐全、清晰度越高，则价格越昂贵。
很不巧，段壁人发现的这段关键监控视频，正好来自一位购买了低配版“鹰眼”的车主。而且，这位车主录下视频的地点还不是滨海大道主干道，而是一条分叉小路，旁边不是荒地就是杂草，更没有路灯一说，背景黑漆漆的。要不是他开着远光灯，连前面那辆鬼鬼祟祟的车轮廓都看不清，更别提什么车牌了。
从这段短短十来秒的渣像素视频中能看出，对方是辆银灰色小面，开得不快，很快就被后来的这辆车超越。
“车尾监控呢？能不能调出来？”傅沅道。
然而，即便技术人员调参数找出了该车主的车尾录像，但很不幸的是，这车尾摄像头清晰度的渣程度比车头强大好几倍。
技术人员看着那糊上加糊的小面的车主正面轮廓，有点尴尬：“这个，估计是车主没有做日常维护，灰太大了，哈哈。”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基于用户使用习惯的调研大数据，他们家“鹰眼”为了节省成本，早就采用了手机摄像头一样、前后置的像素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的设计。
段壁人蔫了吧唧地坐了回去，不信邪地开始搜索同个时间点这附近的其他视频，然而很可惜，没别的车在这个点路过这里。
“你说，咱们要是找上这个车主，他能回想起什么来么？我记得有个什么研究，说人眼精密度很高，比现在人类能制造出来的清晰度最高的摄像头都要牛逼。这个破摄像没拍到，没准车主当时留意到了……”
傅沅不置可否，又客客气气对技术人员提出了新的要求，后者脸色僵硬了片刻，还是叹着气照做了。
她来来回回地看着那段视频，在第12遍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那是两车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在几乎是视频死角的位置，她看到银灰色小面的后车窗玻璃，里头似乎有一截黑影？
傅沅默不作声地打开自己带来的电脑，调出那款为自己赚得老房子返修费的视频处理软件，一边导入车头车尾两段剪辑后的视频，一边埋头再次翻查其他线索。
很快，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在等待收获处理过的中等清晰度视频时，傅沅也在市区商业街一角发现了林某的踪迹。但后者神情自然，旁边也没跟着什么奇怪的男人，看样子像是在随意逛吃逛买。这时还是傍晚七点多，距离案发时间点还早。她倒是想顺着商业街的位置和时间开始往下查，但没过多久，便见到林某下了个地下通道，之后就再没见到，估计是上了地铁。这个站又是三条地铁线路的换乘站，想要推测出林某上了哪一趟、哪个方向的地铁，再去对应的地铁站出口查，简直是难上加难。
刚好傅沅手机又震了震，进来了一封被她设置过特别提醒的邮件，她干脆先鸣金收兵、中场休息。
看到发件人的名字时，傅沅便有点头大。她的这位博导，王中冕教授不是已经对她彻底死心了么？怎么这个时候突然给她发邮件？而且，看标题，似乎内容还挺正经？
点开邮件一看，竟是“不计前嫌”喊她回去打白工的中心主题。
她彻底无语了，老头儿还真是想一茬是一茬！
傅沅自通讯录翻出一位师姐，同在研究中心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她向对方求证了一番，果然，王老头是因为看隔壁实验室有了新突破、新进展，拿到了学校的大手笔资助，相形之下，他们这边因为实用性不高、前期投入不菲则有些岌岌可危，近两年的财政预算就喜欢砍这边的开支。于是，王老头终于坐不住了，决心招兵买马（最好还是免费劳动力那种），回去陪他苦干猛干大开发，势必要在年内捣鼓出个大项目，比如说他计划中的那个通过微表情捕捉来给识别对象做危险程度判定的高级版人脸识别系统，最好还能推广到公安系统使用，不然不足以洗刷自己的“耻辱”！
以傅沅的性格，倒是耐得住寂寞、埋头做实验的，实验室待遇倒也还可以。但，没柰何王老头这人的领导风格太魔鬼，又是个喜欢搞一言堂的，工作强度特别大，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机器狗用，她在他手底下读博两年，感觉白头发都多了好几百根。更何况，王老头的那个高级人脸识别系统现在还是起步阶段，bug实在太多，精度太差，估计解决完bug问题都要几个月，更别提重新建立高精准的模型了。
更关键的是，现阶段的她没法离开这里，毕竟，还有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
她叹了一声，看来，只得婉拒博导王老头的美意了。
不过，这位范师姐提到的那款名字很诡异的设备，倒让傅沅冒出了个新的想法。
“可惜现在还是试验阶段，也不知道能不能借他们的用一用……”
她嘀嘀咕咕地拎着加热好的便当回了那间临时“办公室”，挑拣一二后决心把那盒看起来不大好吃的猪扒饭塞给段壁人。
后者倒是没如她所想的拉着脸在磨洋工，她推开会议室门时，段壁人正猫在她电脑前看得目不转睛，见她进来还一脸兴奋道：“小傅同志，你这个软件不错啊，花多少钱订制的？市面上怎么没看到有的卖，我有一个类似的，但是没你这个高精度……你来看，这辆小面后座躺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衣服，但能大概看出身形，应该是个中等偏瘦的女性，个子应该不高。或者是个瘦小的男性，不然不会躺成这个角度。这辆小面的型号我查过了，后座宽只有一米五……”
果然如她所料，资料里林某的身高似乎不到一米六！
傅沅也有些高兴，但没段壁人那么兴奋，冷静地将便当递过去，而后便是一句“起开”。
段壁人悻悻地去旁边吃饭了。
傅沅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以0.1倍的速度点开处理过的视频观看，这回注意力没落在车后座，而是在驾驶位上的那人。有些遗憾的是，尽管她已经做到了极限，但四周环境光线太差，还是看不清驾驶人的面容，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对方戴了个深色的毛线帽，就是大冬天只露出眼睛、鼻子的那种男式毛线帽，别说发型了，什么都看不清。
更令人沮丧的是，两人的运气好像都在这里用光了似的。发现了这两点线索后，两人再也没能找到其他关键信息。傅沅抱着一丝侥幸，让长丰的技术人员再次调出以那条小路为中心辐射出去的其他监控，也找不到那辆银灰小面的身影。
就连她病急乱投医，将银灰小面的截图照片发给齐大佑，对方偷偷找交警队的同事帮忙查了查当天晚上的监控，仍是一无所获。
傅沅有点头疼，这辆小面也太诡异了，宛如一辆幽灵车，出入无人之境！
齐大佑对这辆小面车主就是犯人的猜想持猜疑态度，更对她试图帮韩超翻案感到不可思议。
“小沅，那个韩超不是什么好人，你干嘛这么执着想帮他？该不会因为傅叔叔主理这个案子，你想让他……反正，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都快结案了，没有有力证据的话，个人建议，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
关于齐大佑的离奇猜想，傅沅没解释，只是放下电话后嗤了一声。
要不是他提醒，她还没想过这一茬呢！如果能翻案成功，让傅实秋颜面大失，承认自己办案不利，最好还能受个处分，何乐而不为嘛！
段壁人嚷嚷道：“这个犯人运气也太好了吧？路面监控拍不到，车载监控里才万里挑一找到这么一小段影像。啧，跟天选之子一样！”
傅沅幽幽道：“不是他运气好。”
犯人能做下这么几桩案子却几乎不留丁点痕迹，是因为他太过谨慎。比如第四起案子中的抛尸环节，他选择了深夜时分走没有监控的小路，遮挡号牌也不必担心被交警拦下，长驱直入将人抛下海，再循着原路返回，或是改换其他路线，甚至中途下车取下车牌遮挡物，再光明正大上路。
但是，百密终有一疏。
犯人准备得如此齐全，又何尝不是在暴露了他对这段路线的了如指掌呢？
如果他的居住地不是在那附近，那么，他想必早就踩点过不止一次。而踩点的时候，未必就是如案发当晚那样严阵以待，时间点也未必就是夜黑风高之时……
傅沅眼神一闪，再次找来技术人员，厚着脸皮提出了新要求，而无视对方隐隐抽搐着的面皮下隐藏着的对加班的厌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