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江之遥总是一个人呆呆望着雕花窗,虽然偶尔也会含饴弄孙,也和寻常百姓家的长辈一样体验一回承欢膝下的感觉。
“祖母祖母,昨天你说的那个故事可以再讲一遍吗?今天孙儿带了一位好朋友来听您讲呢!”果然,萧孙玄手里拉着一个女孩子,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故事啊,追本溯源,那是发生在永泰三十一年的事了,那个时候祖母十七岁,少年心性,和那群同龄人一起、在我父亲江实的门下学习礼仪素养……”江之遥看着这两个孩子,语重心长道。
江实,是这九州之中公认的名师,博古通今,但是他有几个让人不敢苟同的特点:刻板迂腐、门下弟子无一不成绩斐然。
据说他从前就常常被师长夸奖,而在他手下受教过的弟子,譬如他自己的儿子江之昭,就是南梁的常胜将军,还是当朝唯一一个文武全才的将军,再比如南齐太子孟怀生,被他教导了半年,才思敏捷非常人可比……
轮到江之遥这一届已经是他带过的第五届学生了,无论男女,不管国别,他从不区别对待。所以经他手里出来的孩子,就算再怎么愚笨顽劣,出来时也能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
对此,江之遥却不以为然:“父亲那一副呆板的样子,教出来的学生岂非都是一群书呆子?”
江之昭却道:“你呀你,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父亲。课堂上你收敛些,不要叫他为难。”
“就是就是。阿遥,你忘了,兄长也是父亲教出来的学生,大哥不就不是个书呆子?”江之蔚笑骂道。
江之遥朝她扯了扯鬼脸,道:“大哥那是个意外,你们是没听说,那个南齐太子,张口就是之乎者也,烦都要烦死人了!”
“你这话在我们这里说说便罢了,可不要出去到处说。”江之蔚皱眉头道。
江之昭却十分有远见地道:“阿蔚,阿遥的性子,恐怕是忍不住的吧!”
这时,江之蔚却看到门口来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穿着兰纹锦袍的少年、一个梳着灵蛇髻的少女,还有一个小孩子。
江之昭看着这三个背影,道:“喏,正说着他们呢,可不就到了?”
不错的,那个兰纹锦袍的少年就是江之遥口中的南齐太子,早几年他和她大哥一起在她父亲门下求学的时候,她见过他。
那个时候,他梳着一个妹妹头,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谢之”,要不然就是“哀乎,学未入耳者”,再不然就是“非也”。总之永远一副文邹邹的样子,不过倒是在最后评级的时候得了个“甲”,顺利毕业了。
江之遥想不通,这个人怎么又回来了?
“之昭兄,二位江姑娘,许久未见。”孟怀生先过来同他们寒暄。
江之遥扯着嘴皮,勉强露出一点笑意,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父皇嫌你成绩太差,又被赶回来重修了?”
“非也。吾今年是陪同弟妹来的。”
“弟妹?你弟弟不是才八岁?怎么快就有媳妇儿了?”江之遥好奇道。
江之昭一脸尴尬道:“弟妹的意思是弟弟和妹妹,想来,这二位就是南齐的玄机公主和晁王了,江之昭有礼了。”
那个小孩子跑过来,拉着江之遥的手,道:“姐姐生得好生漂亮,不若嫁到我们南齐,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保证?你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娃,拿什么保证?”
“有我在,不能。”小孩子道,“本王可是我南齐最受宠的殿下,谁敢欺负你,我就让我母妃挥鞭子,打得他亲爹娘都不认识他。”
一盆冷水泼来:“苏母妃的鞭子只会落在你身上!你若是不信,不如这次功课差一点,待半年后回到南齐,我保你背部开花!”
这个小孩顿时就蔫了。这位就是南齐晁王孟怀君,其兄长就是昔日虚心求学、最后一举取得魁首的南齐太子孟怀生。这兄弟俩虽非一母同胞,但却是世间难得的兄友弟恭,但是其母苏媚儿气性儿高,对他这个独苗苗的期望更高,所以这次来南梁前,下了死令,他要是最后评级的时候没和他大哥那样得个甲回来,就准备挨一百鞭子吧。
因此,孟怀君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干脆就在这南梁落地生根算了,也免得回去挨那一顿毒打。
“不怕不怕。玩儿呢我们可以照旧,至于课业,这不是有你大哥在?到时候请他帮我们突击一下,肯定没问题。”江之遥说道。
孟怀君顿时兴趣大起,道:“玩儿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们南梁多水,我们可以下水摸鱼,还有啊,城外的树林里,我记得有很多鸟的,我们还可以去捉鸟。总之啊这里好玩儿的可多了。”江之遥说道。
“是啊是啊。江二小姐的混世美名,可不是人人都能比得上的。”又从另外一顶轿子里走下来一个少年,此人正是排行老四的南梁庭王萧子竹。
当年,除了这江家的自家人,还有不少其他世家的公子小姐,全是父母慕名送来听庠的。这些人不乏王公贵族、千金公子。他们之中,年龄最高的也不过十九岁,而年纪最小的就是被破格收下的南齐晁王孟怀君。
众所周知,这南梁和南齐是面和心不和,两国交战不过是早晚的事,不过南梁的启明帝却认为,只要还没宣战,他们就依旧是友邦,所以也是客客气气相迎。
而少年人更是对这些个国事毫不在意,所以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子竹,你也别这么说阿遥,不过是众人以讹传讹罢了。”萧子松打开折扇,呵道。
“太子殿下,以讹传讹也要有讹可传才行,像她这样的,恐怕也只有她同母异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哥才能比拟了吧。”萧子竹不以为然,继续道,恰好萧子梅的马车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