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吓得屏住呼吸,一颗心脏砰砰直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双手不自主地揪紧胸口的衣襟。
“你既已嫁进来了。”眼前的男人定定地直视她,仿佛要把她看个透:“又玩什么欲擒故纵?”
“谢之炎?”微微冷静的方眠,试探性地开口,方眠不敢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是我。”谢之炎闻言微微挑眉,答完伏身,撇过脸,凑近方眠的耳朵。
“我劝你别给我添乱,好好待在谢家,安分点,我还能留你一条命,不然不用等到明年的三月,今天就是你上路的好日子。”
从他说话的第一个字开始,方眠就忽然眼神一变,感觉从耳边开始整个人都战栗起来,吓得呼吸不畅,险些站不住。
说完谢之炎直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大红喜服,此时连个眼色都没给她,厌恶地皱眉:“我还要许多事要做,没空陪你演戏,不过是个挂名夫人。”
他抬脚要走,又转过脸来,对着方眠吓得惨白的小脸,说道,“方眠,你怎么嫁进来的,你心里有数,那些个手段再使一次,你们方家就等着收尸吧。”
说完,一甩宽大的袖子便离开了。
方眠终于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已经一身的冷汗冒出,夜风吹来,吹得她一股寒意,她愣坐在原地好一会。
是她天真了。以为穿书真就跟玩儿似的,以为可以说走就走。
方眠手指颤抖地摸了好几下脖子,张开手心确认没有流血,又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疼。”方眠忍不住出声。
还好她还活着。她还能感觉到疼痛,她还活着!
天知道她当时就差点吓晕过去了。
谢之炎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冰冷又锋利的刀尖轻轻抵住了她的脖颈,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金属的尖锐。
那一刻的方眠真是浑身血液倒流,脖颈的肌肤仿佛薄的像层纸,一捅就破。
方眠屈起双腿,无助的埋在双膝间低声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方眠安静下来。
她睡着了,她真的太累了,毫无理由的穿书,刚开篇就差点头点地。
就这样吧,她想,任由睡意袭来,也许这就是一场梦,醒来又可以看见自己养的金毛摇着大尾巴过来……
此时房顶上一名暗卫对隐藏在房顶另一角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名暗卫点点头,纵身跃入黑暗中。
而此刻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装饰华美的厅里仍是喜气洋溢,侍女们进进出出地端起精美的佳肴。
还在场的宾客们依旧觥筹交错,脸上笑意满满,你一杯,我一杯喝的好不热闹。
谢之炎一身大艳喜服,微笑地坐在席间,不停点头示意着,偶尔客套几句,拿在手上的酒杯没放下来过。
这时。
一名面无表情的下人快速来到谢之炎身边,用手遮住嘴巴,小声地在谢之炎的耳边说着什么。谢之炎还是笑着,眉头却轻皱了一下,转脸对下人也说着什么,下人立马退下。谢之炎随后又是一脸无事发生过地接着应酬。
这幕却是被眼尖的人看到。
这个胖胖的付太史打了个酒嗝,满脸通红地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着酒杯虚晃一圈。
“小侯爷,不是我说,你也该回去洞房了,正所谓,所谓,春宵一刻值,值——!”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桌上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谢之炎好笑地摇摇头,随即站起来,举起一杯酒,朗声说道,“今日大喜,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时候不早,就不留各位了。”
说完将杯里的酒一仰而尽,喝罢以空杯示意。
宾客们也会意,纷纷上前说几句祝贺的话后便离去。
原本坐在谢之炎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也站了起来,他蓄着长须,脸上的法令纹极深,不苟言笑的面容。
他对着谢之炎,神情复杂,动了动嘴角,还是说道,“谢候爷,寒烟虽然性子顽皮,但对你是真心的,老夫望侯爷能够夫妻同心,举案齐眉。”
谢之炎笑着回答,眼里却没有丝毫恭敬,“那是自然的,就不送岳父了。”
方家老爷还想说点什么,最终摆了摆手,脸色黯然地离开。
短短一会,诺大的宴会厅已经没了刚才热闹的气氛。
宴桌上的酒杯七零八落,菜肴还腾着热气,安静的只剩下人们收拾着碗筷时发出悉索的声响,仿佛就是一场短暂的戏剧,曲终人散就没了人气。
谢之炎沉默地看了一会,向方眠住的宅院走去。
他穿过一个个走廊,黑夜就像随身的披风,带来落寞。
谢之炎想起来,当年他父母还在世,小小年纪的他问道,“为什么娘喜欢穿红色?”
他的娘亲捂着嘴笑,眼含幸福地望向当时的谢老侯爷,老侯爷摸了摸胡须,嘿嘿一笑,“因为你娘亲成亲的时候,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你娘亲啊,她想天天当新娘子呢!”
小小的谢之炎坐在老侯爷的腿上,歪头问道,“成亲好玩吗!”
老侯爷一拍谢之炎的后脑勺,“臭小子,想什么呢!人一辈子只能成一次亲!”
谢之炎的娘亲赶忙抱了过来,温柔道,“之炎啊,成亲可是大事呢,哪里是好玩呢,是一个男人要负起责任的大事。现在你还小,以后长大就知道了。”
老侯爷长长地嗯了一声,“小子,等你以后成亲了,你就会知道你的娘子是世界上除了你娘亲外第一漂亮的人,当时你老爹我成亲的时候可高兴了,还差点就哭了呢!”
那时候的谢之炎,一把跳下来,对谢老侯爷做了个鬼脸,大叫到,“爹爹真没出息!成个亲还哭巴巴的!以后我要成一百个!”
谢老爷吹胡子瞪眼地作势要打他,惹得一旁他的夫人笑倒在桌上。
爹爹骗人。
谢之炎在心底悄悄说道,眉间的夜色浓的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