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好看。”
曾阳站起身,双手撑在病床的护栏上,直视着汪萱的眼睛。
他清楚的看到了汪萱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脸,也清楚的看到了那一丝丝的慌乱。
他和汪萱的脸的距离,不过几公分,彼此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温热的呼吸。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如此的近。
他笑了笑,低声说道:“以前你说,我给你带来的都是痛苦,所以你要逃离我。汪萱,我看到你的日记了,你个大骗子。”
汪萱垂眸,曾阳略低沉的声音震得她心间发颤。
什么日记啊?之前的汪萱写过什么啊?
楚涵此时此刻真的是懵逼到崩溃。
看到汪萱依旧躲闪的眼神,曾阳低下头,额头抵在汪萱的头顶,汪萱想逃,曾阳却霸道的让她无路可退。
“我以后不会逼你了,你别再跑了,好不好?”
你现在就是在逼我啊?可是……这近乎是恳求的语气,却是曾阳从未有过的低姿态。
汪萱心里这会儿终于产生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情感,她有些同情曾阳。
少年时期的爱情,总是炽烈却又幼稚,不知道怎么去爱,而让对方不停的受到伤害。
可是他爱的那个汪萱已经真的离开了,带着对他的眷恋,和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一同离开了。
多么残忍的事实啊。
汪萱伸手推开曾阳,道:“曾阳,我死过一次了,现在就相当于是重生,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我也想通了很多。”
想通了?是意味着她不会在躲躲藏藏的掩饰自己的真心了吗?
想到这里,曾阳突然有些雀跃,开心的嘴角不停的上翘。
“既然是新生,那么过去,就只能是过去了。”
汪萱一字一句的说,一字一句的砸在曾阳的心中,曾阳慢慢站起身,失落的低下头,可怜的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汪萱忍不住想要上前摸摸曾阳的头顶,但是理智依然控制住了自己。
她决不能给曾阳带来任何的希望,快刀斩乱麻,否则日后只会让曾阳更痛苦。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子。
忽而曾阳抬起头,看着汪萱,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我知道,我以前真的很混蛋。我哥说了,我就被惯得,总觉得什么都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而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喜……喜欢一个人。”
说到这里,曾阳的脸红了起来,他从未说过“喜欢”这两个字。
“所以我理解你说的,但是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守着你,等着你,等你愿意继续喜欢我。”曾阳继续说道。
少年坚定的眼神像是火一般,烫伤了汪萱的眼睛。
如果曾阳知道,真正的汪萱已经离开了,他会怎么样?想到这里,汪萱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果放到前世,她一定会直接告诉曾阳,自己不是汪萱,真正的汪萱已经死了。
她无所谓曾阳会不会崩溃,因为这是解决现在局面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可是现在,她知道汪萱对于曾阳的感情有多么的深。
她在自杀前,都在保护着曾阳。
无论是录音文件还是微博里,都没有涉及到曾阳。
她和她曾经一体同心,感同身受,即使不会爱上曾阳,也绝对不想伤害到他。
可是……不伤害曾阳,又得让曾阳放下对汪萱的执念,感觉这是个死局啊。
头疼,实在头疼。
汪萱扶额,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头疼吗?要叫医生吗?”
曾阳看汪萱表情痛苦的样子,一下慌了手脚。
“我躺一会儿就好。”
汪萱摆摆手,慢慢侧着躺下,背对着曾阳。
此时此刻,她真的没办法面对曾阳,尤其是没办法面对曾阳眼中的炙热。
曾阳看着汪萱的蜷缩着的背影,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抗拒,站了一会儿,沉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
“明天……”
明天?汪萱此刻真的希望,曾阳能不要再出现,她就当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些事。
当个鸵鸟,藏一辈子?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可是怎么可能当什么都不存在呢!
汪萱纠结着,心里乱成一坨。
“曾阳,汪萱已经为你死过一回了,不要再逼她了,给她点时间。”
突然,曾阳耳边响起曾旭对自己说的话。
他咬咬牙,继续说道:“明天你也好好休息。”
汪萱不再说些什么,感觉到曾阳为自己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病房。
汪萱转过身,平躺着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复杂就算了,连自己的心都不受控制。
汪萱摸了摸胸口,那颗心依旧在狂跳着。
曾阳……曾阳……
总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对待他,都会让他受到伤害。
汪萱默念着曾阳的名字,脑海中渐渐的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喜欢盯着她吃饭,盯着她画画,盯着她看书。
与曾阳不同,他从不逼迫她,不会离她那么近。
她和他之间,也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
他总是默默的出现,默默的退场。
靳言……
这个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都会让汪萱不自主的抖一下。
第一次见到靳言,她只有7岁,而他也不过12岁。靳家出了些事,让靳言暂时住在楚家。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秋天,靳言站在楚涵家花园里的枫树下。
黑发雪肤,超然脱世,殷红的枫叶翩翩落下,却不及他唇上的那一抹红。阳光穿枫叶而过,洒在他身上,仿佛他本身就在发着光般。
那个场景,惊艳了楚涵的一生。她不记得靳言那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却记得自己和他说完话后,他唇角漾出的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姐姐,请你吃糖。”
这声姐姐,楚涵叫了快三个月,直到两人在一起游泳的时候,楚涵才知道,原来靳言是男孩。
她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因为自她第一次叫靳言姐姐时,他就从未纠正过楚涵他是男孩,应该叫哥哥。
最后一次见靳言,大概就是她亲手送她进监狱的那一次了吧。
靳言在带上手铐的那一刻,常年幽深似深潭的丹凤眼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将千言万语化作嘴边嘲讽的笑容。
至此以后,楚涵再未见过靳言。
他大概恨死她了吧……
现在楚涵已经死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那个在船上发狂的人,是他吧。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是因为来不及亲手报仇吗?
汪萱闭上眼,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眼神,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