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枫人高腿长,几步追上杜小明,只是显然杜小明也没想去多远,寻了一处酒肆就没再动了。
“明俞,我……”马尚枫看着独自坐在角落的发小,从未见过他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突然一副颓废丧气满满的模样。
马尚枫想了想,突然脑海灵光一现,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好友与自己提过得了一个宝贝童养媳,可得意了,只是,后来没多久,那小姑娘好像被他伤害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从此明俞再未见过那小姑娘。
那一段时间,一向谦和有礼的明俞,简直像换了个人,不过,那段时间他因为家中突然有事,被召回了皇城,半年后回来,自然没发现好友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还是会独自发呆。
问他也只是说丢了件宝贝,想来就是那小姑娘吧!
只是,今日见到的明俞显然与平日又有不同,这样没有风度的愤然离去,除了那小姑娘,他难以想象还有什么值得他这样。
“不会那叶小兄弟就是那……”后面的话未说完,他已经得了答案,好友此刻微微抬起下巴,眼角湿润却又隐忍,格外失神的看着远方。
只见他举起一壶酒直往嘴里倒,也不在乎那酒撒落弄湿整齐的衣襟,喝下一口酒才道:“是我错了,可是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给我……”
他好似被噎到,打了一个水嗝,又喝下一口酒,“现在是不是已经太晚了,晚了……”
他也没想得到回答,自顾喝着酒道着‘对不起’和‘太晚了’,平时滴酒不沾的人,喝起酒没多少就有了醉态,眼神迷离,手摇头晃的。
马尚枫看着这样的好友,叹了一声,也不嫌什么,掀袍直接席地而坐,也取过一壶酒来,与他举在虚空的酒壶碰了一下,“干”就一口酒灌进嘴里。
杜小明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喝了一壶又一壶,越不想记得这件事,幼时的记忆就越发清晰,记忆里的那个扎着羊角辫,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娃,有着一颗辨识度很高的大脑袋。
周围有村里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小姑娘祈求的看着他,眼里带着水光,却紧咬下唇颤抖着身体不让泪水落下,而在小姑娘的眼里,只有他,他看到,那个自己动了,很快的动了。
‘他’跑的很快,冲到小姑娘面前,展开双臂,将她遮挡在自己身后,恶狠狠的看着周围的人,喊着他们走开。
可是,为什么,身后的小姑娘突然推了推他,他回过头去看,大脑袋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爽利打扮笑容灿烂的男装下属,她在对着自己笑,那笑却在看到他的视线后,突然有些僵硬的扯了扯,眼里的光芒也一瞬间黯淡下去。
她语气低缓,伸出来的手也一点点下落,“小明哥哥,我没有错,对不对?”
他知道啊,他想告诉她,他知道她没有错,他一直都知道她没有错,错的人是他,一直都是他。
他突然有些焦急,不知道急什么,但是就是很慌乱,冷汗干了又冒,手忙脚乱的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抓不住?
若是一开始他能勇敢的站出来将她挡在身后,若是一开始他愿意牵起她的手,若是……若是他能在往前一步,一点点就好,明明一点点就好的啊!
他一直在为小时候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而惭悔,一直想着若是有机会可以将那句“对不起”说与她听,可是,他再也没能得到那句原谅,他以为,这辈子都难以再见到她,尽管他知道自己会一直寻找她。
可是,今天她笑着喊他“小明哥哥”时,他才发现,或许没有他,她过的也很好,他明明该开心的,至少她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耿耿于怀暗自难受,可是,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若是她有一点点的皱眉或恼火,他想他可能都不会这样难受。
或许这样的想法很奇怪,但此刻他就是这样想的。
“醒醒,明俞,明俞……”
马尚枫在推他,他知道自己该睁眼的,可是他突然不想动弹,一根手指都不想,多想让时间就这样停滞,这样他明天也不会醒来,不会继续暗自难受。
马尚枫将他扶回客栈,他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不回那里,可是他却连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被马尚枫扛着放倒床上,昨天有多欢喜住在这间客栈,现在就有多后悔。
叶青一吃完饭后一直在等他们,元竹问了两句她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在房间被她糊弄去了,她有些担心杜小明。
没人的大厅很安静,可以让她的思绪尽情飘远,她回忆起幼时那个教她写字给她讲故事的小哥哥,那时候,没有人和她玩,只有那个小哥哥,所以,小时候的傻妞妞过的很开心。
只是,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没有回去,又因为她爹娘看她少,忘记让他们告诉那幼时的小哥哥了。
今日这样相遇,只怕他心里想起不好的过往,她想,她该道个歉的。
见到马尚枫扶了杜小明会客栈,也不好大庭广众下问询,陪着一起将杜小明送回他的房间。
马尚枫显然也喝了不少酒,只是这人家里经商,这点儿酒对他来说显然微不足道,他不懂两人的过往,却知道发小这么多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所以只能拜托的看着她,待得到肯定答复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去,还不忘将门管上。
只是,出了门,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门外。
“元公子……”马尚枫有些尴尬,这种情况,为什么让他有一种自己为了好兄弟,骗了别人的娘子,还被正主抓到一样。
“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音调。
马尚枫舔了舔尽管喝了不少但此时还是感觉干涩的唇角,问了一句傻话:“你要进去吗?”不过却整个人横在门口,显然,进去是不可能的。
元竹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本来美丽的容颜尽管有几分怪异的笑,依旧拥有其独特的美,他只低低呵了一声,就转身离去了。
马尚枫待完全见不着人影,才抬起手一抹额头,居然出了一层冷汗。
将之前自己对元竹的全部看法通通否掉,再不敢有一点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