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些魔法的东西叫做修行,很像道家炼内丹的理论,这边的人认为,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假如能够吸收天地灵气到身体里面,再经过周天循环和经脉淬炼,就能够获取到一种神奇的力量——真元力。
羽环现在还不太能觉察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只是隐隐知道自己的身体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灸家的药浴非常特殊,是用了几十种珍贵药物才勉强克制住了九转阴燃紫荔的烈寒,这种克制作用只有伴随着羽环修行境界的进益,才能步步释放出仙果的原生能量来。
在琪琪星,修行分为十一种境界,名字都是复杂的琪琪星语,羽环看得头疼,直接和网络小说里道家修真的境界一起来记。比如第一个“哇哩哇啦”境界,就是旋照期;第六个“莫比乌乌闹”境界,就是元婴期。
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就是——旋照、开光、融合、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修到元婴期(莫比乌乌闹)就能灵魂不灭,到了渡劫期(阿瓜斯)就能肉身不灭。每进入到一个境界都有特别的影响,比如到了灵寂期(喵喵左),对物质的**就会降低,不仅是金钱名誉,还比如吃饭睡觉,都不怎么想了。如果到了灵寂末期,还能御剑飞行。
她就能飞啦!
文字虽然费解,但是羽环却看得如痴如醉,仿佛沉迷武侠小说的中学生一般。越看她就越明白这些书籍的珍贵,神功啊神功,都不用失足**个千百丈的悬崖落到什么鬼山洞里再扒开大猩猩的白毛肚子才天赐秘籍了。
就在手边,再不读,就是笨蛋。
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境界的修行者呢?炼药房的其他人,应该都是普通人。书上说修行也要看体质和天赋,并不是人人有书就能会的,每一个有幸走上修行路途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
到了标志着超级大高手的分神期,还能控制身体的分子和外界的分子,进行瞬间移动,像《哈利波特》里幻影移形那样。而分神期,就是星际旅行的开端!羽环长长吐了一口气,她至少要修到分神期,数一数,第八个境界。嗯。
要成为修行者,第一步就要靠借周围的灵气去开发身体的经络,羽环不明白了,到底有什么灵气啊?自己根本就摸不着见不到,灵气是什么个东西?氧气还是氮气组成?
“我根本感应不到灵气,也感觉不到体内的经脉,别说经脉,就是血管都感受不到血在里头流。丹田?只能感觉到肚子饿不饿……”
小手捧着古旧的大书,橙色尘粒笼罩着盘腿倚架坐着的小小身影,羽环正在看一本医书,书页上有些人体经络手绘图,书上说经络是人体运行气血、联络脏腑、沟通内外、串行上下的通道,经是纵丝,也就是大路,络是网络,也就是沿着大路分叉开的小路。
羽环张开手掌,“我的身体里也有大路和小路,它们就藏在皮肤底下,我看不到,但是它们已经循环不息十二年了,萧徽羽说按照书上说的把经络找出来,可是我又不能把自己切开,一层层掀开皮肉扯出它们来瞧一瞧。”
一个年老的声音忽然响起:“蠢丫头,你把能找出来的经络摸一摸,按一按,揉一揉呀。”伴随而来的还有拐杖杵地的声音。
羽环拍拍屁股站起来来,“忽牧爷爷。”
“那么拘谨做什么?坐在地上凉,过来坐软皮上。”
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棕色的木桌,旁边是一个软软的烂沙发,南浮人把沙发叫做“软皮”,兽皮下是用撑灯草的茎织成的软团子,一坐下去就陷进半个身体,有的人家的炕垫也是这般做法,软得人骨头疼。
爷爷拉上一层窗纱,阻挡太过强烈的阳光,说道:“徽羽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却不是个耐心的好老师。”
羽环坐在爷爷旁边,低下头,“是羽环太过愚笨,领会不了其中意思。”
“那边书架下有一个小柜子,帮我拿一张稿纸和两条坠石来。”
忽牧爷爷把稿纸铺开在桌子上,用坠石压着纸的两侧,颤巍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笔,画出一个人形轮廓,他完全凭借多年经验和记忆,画完五脏后,一条条经脉跃然浮现于纸上。
“经络有大小深浅的差异,它们纵横交贯,遍布全身,将人体内外、脏腑、肢节联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是气血的交换能量通道。我虽不会修行,但也曾经下费功夫来弄懂修行的意思,全身经络运转成周天便可开始修行,运转一部分却是治病养生的极好办法。你看,手臂内侧这一条经脉,经常按摩疏通就能滋养肺部,像我这样常年咳嗽的人多揉揉就能减轻许多。”
忽牧爷爷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普通人吃五谷就能从中获取能量,天地是大循环,人体是小循环,小循环通过改换率数来应和大循环,就能从天地间获取能量。”
羽环想起小同桌以前的一件趣事,有一段时间他很迷《哈利波特》,天天吵着要修炼魔法,还神秘兮兮地给羽环推荐一个如何学习魔法的网站。羽环看了那个网站,里面感应五元素的方法让人啼笑皆非,什么洗澡的时候用刷子刷洗全身毛孔,让它们在呼吸之间感受到跳跃如精灵的水元素。她全当小说看了,小同桌却抱着崇高的魔法理想,在家认认真真用刷子一遍遍刷洗,疼得他咬牙,还一边刷一边和毛孔还有元素们絮絮叨叨地讲话想要开启它们的灵智,最终有天非常失落地告诉羽环可能他的水属性还是不太高。
爷爷所用的炭笔是用最古老的柳枝烧制而成的,墨迹如沙行干地铺展开来,蜿若细蛇。
老人的讲解通俗易懂,羽环轻锤着双臂的经络,按照爷爷所说找到浅处的穴位,按上去略有酸胀感,爷爷说没事的话多推拿,等感觉不到痛了,那条经脉就能灵敏许多,算是以物理手法打通了。
羽环满心感激,忽牧爷爷相当耐心,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慈祥长辈,去除了面对自己孙女时的暴跳如雷,羽环从他浑浊的眼球里读到了一丝慈爱,她很想问他为什么对琪姐姐那么凶那么挑剔,有一次指着她的黑色装束嘲骂了十分钟,像是对她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似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牧爷爷突然开口道:“得得琪不像你,她性子外放跳脱,从小又没爹没娘,少了一般闺女的温顺善美,她十岁的时候就敢在野狼出没的波笳草原上演离家出走的把戏,直到被我抓回家痛打一顿。她是软硬不吃的小顽固,经常抽断了皮鞭痛得掉泪还是双眼瞪老大不求饶。她也不是徽羽和维寅那样有想法有远见的孩子,又没有苜涯的达观讨喜和诺勒的隐忍内敛,不用鞭子抽着她,她只有一辈子守着自己的死性子没有半点出息,只有施了力,她才会不服输地弹起来,好劝歹劝她上进是没有用的,骂她窝囊废她才会暗地里努力来证明自己,得得琪就是这样让人闹心的丫头。”
羽环道:“我一直以为爷爷不待见姐姐,没想到却对她抱有那么高的期望。”
“她呀,就像一块铁,只有重锤才能出精品。我对她能有什么期望?不过是健健康康长大,成为一个坚强能干的姑娘,嫁一户好人家,不受别人家的气,能够担当她应该担当的东西。要说我这炼药的技能,也不指望她一个女孩子,徽羽天分高有他自己的路要走,而维寅、诺勒、苜涯哪个不是好孩子?”
每一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有所出息,虽然爷爷这般说,羽环还是觉得他最希望能继承他衣钵的那一个人,不是维寅,不是诺勒,不是苜小哥,而是总是和他对着蛮干的琪姐姐。
羽环决心依照忽牧爷爷所说的办法来试试,今后每天揉按自己的经络穴位。她看一会儿书,就闭上眼睛,尝试去感受天地灵气,渴望在某个刹那跳起来大叫说,我终于感觉到它们了!
下楼的时候,已是日到中天了。
哎呀不好,丹炉忘了。她赶紧跑到小院东厢的丹房,才发现小炉子燃得好好的。是他。大概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嘛。羽环忽然悟过来,爷爷说着是要把自己扫出去,但是他其实是一个心软的老人家吧。
腿脚受伤的大娘躺在羽环平时睡觉的炕上,维寅和她的儿子都在旁边照顾。她出到前堂,苜涯正在收账。“苜涯哥哥,你看到萧徽羽了吗?”
一听小姑娘叫自己哥哥,对徽羽却直呼其名,苜涯大大的高兴:“他出去啦。”
“去哪儿了?”
“这个倒是不知道呢。唉,他可忙了。”苜涯手握着炭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不时拉开小抽屉算药草数目,转眼又笑弯了眼睛:“得得琪说他在外头养了个媳妇儿,我觉得嘛……”
“什么?”羽环凑过去一看,账本上鬼画符的什么玩意儿,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字真丑。
苜涯咬了咬笔杆,认真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他肯定和一帮有钱公爷在胡吃海喝下赌场,打牌手技那么好,肯定是在外面混出来的。”
羽环憋笑道:“你对他很有意见?”
苜涯摇晃了一下脑袋,“没啊,我可喜欢徽羽了。以前总是诺勒和得得琪赢钱,他一来,他们这才体会到了我每回都输的心情。对了,你知道吗?年会要到了,炼药房要做好多焱莲灯卖,今年灸家可下了好大的订单。琪姐说人手不够,让你也帮着一起扎灯。”
焱莲灯?一听就很好玩。
“好啊。”羽环也不好意思一直白吃白喝。
“你可不知道,每年年会,南浮城一半的达官贵族都在灸家聚集,那个场面真是太盛大了。我们这几天都在制备药莲的材料,可能明天就要马不停蹄开始制作了,每年年会一到啊,整个炼药房都会很忙很忙,现在可是最后的轻松时光咯。”
今年灸家的订单来得特别急,得得琪一整个下午都在抓狂,“说明天就要送过去!现在才刚把材料备齐,这可怎么办啊。”
维寅皱紧眉头,“只有暂时放下手中的活,今天晚上大家熬夜拼一把,明天一早给送去月岛。唉,可惜徽羽最近都在外面忙他自己的事情,人手实在太紧张了,大家都得抓紧,小羽环也一起来吧。”
晚上大家伙在院子里连夜做焱莲灯,焱莲灯有点像鬼节放的祈愿荷灯,但花蕊不是插小蜡烛而是用特殊的药材缝成的,点燃后橙色的焰苗顶尖带着青蓝焰分外美丽,燃烧后的香气有利于静心养神。花瓣是用浸了染料的姜叶叠成的,姜叶不易撕破又防水耐热,所以是做焱莲灯最好的材料。
炼药房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做很多的焱莲灯,然后陆陆续续送去订了货的各大家族,连地底城的商堡也会来下单,剩余的还要在前堂门口搭个铺子卖给经过的民众。
得得琪扎灯是最快的,往往她扎好一朵,苜涯还在捣鼓花瓣的摆放。
维寅和诺勒负责塞药粉缝花蕊,药粉是两种相混合的。其中紫色粉末羽环在落日丘陵见过,萧野人和大叔都曾使用过,不过大叔是用来生火,徽羽是撒一圈驱兽用的,那时候羽环得知粉末可燃时还曾以为徽羽是想要烧死她,如今想来不禁好笑。
羽环一直很内疚没能安葬大叔的尸骨,她很认真地扎着焱莲灯,决定到年会的时候为大叔和他女儿放一些,让他的魂灵安息。
“你们缝太慢了!”苜涯扔下手中扎了一半的莲灯,凑过去骚扰诺勒和维寅。
得得琪大翻白眼,骂道:“你就好好扎自己的花吧!笨手笨脚的……我看你扎的丑焱灯只能低价贱卖了。”
诺勒用针穿着花蕊包,道:“乖,快滚过去扎花,不然我扎你。”
维寅道:“小涯你还没有羽环小妹扎得好,你说说你都学几年了都还不会。”
苜涯哇哇大叫,“又欺负我呀!维寅你这么厉害你去扎啊,缝花包那么简单,太有辱你智商了对不?”
羽环笑道:“想要和诺勒哥哥一起搭档就明说嘛,还要损维寅哥哥。”
得得琪帮腔道:“就是就是嘛,小环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苜涯你一直以来的不-良企图……”
苜涯哽到,大惊:“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对他一爷们能有啥企图……你们女人思想真是太复杂了!小羽环从实招来是不是你中意诺勒,故意这么说拖我下水!我实在太冤了!”
话音刚落就被诺勒敲一爆栗,“你脑瓜进水了?人家才多小,别乱说,自己去好好扎花。”
苜涯嘀咕着蹲回来扎花,羽环侧头看他,苜涯学着她用手指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小声道:“人又矮,胸都还没发育,看吧诺勒哥哥都嫌弃你了。”
羽环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当心我报复你,臭母鸭。”
接下来苜涯都比较安分地扎花,扎好一百朵的时候,得得琪端来一个水盆,点了一朵焱莲灯,让大家围起来别让爷爷看到。
橙蓝变幻的焰苗照映得纸花如神莲般美丽绝伦,药香和着水雾在焱莲灯周围形成一个淡蓝色的烟球,几个人脸上被烧得红扑扑的,羽环可以看到每个人瞳仁里燃现的明灭灯火,像暗夜里亮晶晶的星辰。
低头的时候,羽环无意间发现自己的指甲映着青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