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缓缓吹来,我想起那天,我遇见他的日子,那也是个秋天。
那天是个周六,我去图书馆写作业,面对着烦杂的数学题和物理题始终都解不出来的困境,再看着别人流利地解题,我实在是待不下去。连叹了几口气,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却听到旁边一个人走过来对我说:“要我帮你讲一下吗?我可以给你讲一下这几题。”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他眨眨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我感慨着,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人,于是连忙答应:“有人给我讲题我当然乐意,你讲吧。”
之后那几道让我痛苦不堪的题居然被他讲的一步步地讲下来变得通俗易懂,我实在佩服。
他说:“你理科基础很不好,要多看书多练习。”我当然是懂这些老师念过千百遍的道理,可是至于做不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道:“嗯,我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回答:“我叫,许期铭。你呢?”
“我叫林筱。你是越城二中的吗?我看你有二中的书。”
越城二中是本地一所升学率很高的公立学校,内部有印发只给本校学生的书籍,上面标有越城二中四个大字,无比显眼。
他顿住,说:“那是我哥哥的。我不在那所学校读。我在一中。”
我道:“怪不得你成绩这么好,原来在一中读啊。那里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学霸吧。”
他淡然:“还好,我离年级第一还差的远呢。我这成绩顶多排在前十。”
我只觉得扎心,像我这种连年级前两百才勉勉强强能上的人,对他简直是膜拜。
我好奇地抛出一个问题:“你和你哥哥为什么不在同一个学校读?”
他神色瞬间黯淡:“他去外地读大学了。”
我也觉出他不太想聊与他哥哥有关的事情,急忙转移话题:“那你是读初二还是初三?”
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傻,带着略微鄙视的眼神:“初二,你不也是初二吗?”
“……对,我也初二。你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啊?我还想再和你请教一下问题。”
“你有QQ号吗?我给你写一下。”
“我有啊。那你下个星期还来这里写作业吗?”我只觉得这么好性格的学霸实在太难遇到,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找他问问题。
“嗯,我几乎每周都在,你可以随时找我问。我理科还是可以教你的,至于文科的题目我就不太擅长了。”
我激动万分,连忙应下:“好好好,我会来的。”
当然下一周我们又讨论了理科题,就这样连续过了几个月,我们还变成了好朋友,聊天的话题也渐渐多了起来。
某天我脑子一抽问了他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许期铭,你觉得那棵树会开花吗?”
他看向我手指的方向,窗外,一棵大树正舒展着枝条随风摆动它繁盛的叶子。
“会吧,我也不知道。至少不是现在,现在是冬天啊。”
我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不过我很快就问了另一个问题:“许期铭,你说,星星为什么会发光啊?”
他看向我,仿佛我问了这么多问题中终于有一个是正常一些的了。他道:“我也不知道,我对天文不太感兴趣,这方面的科普书很少看。”
我道:“哦哦,那我回家查一查。”
他突然停下笔:“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就是突然想到了啊,有什么不对吗?”
他好像陷入了什么伤心事里一样低头沉思了很久。
“我哥哥很喜欢天文学,他一直都想当一个天文学家。”
我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然后又迅速恢复平静,他哥哥的事情好像还从来都没有给我讲过,今天是怎么了,看他这么难过。
“你哥哥不是去外地读大学了吗?那他是去学了天文学吗?”
“嗯,他现在大二,他好久都没回来了。”他大概就是因为太久见不到哥哥而伤心吧。
于是我拍拍他的背,神色认真地安慰他:“没事,你哥哥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了。别难过啦。”
而他仿佛也真的因此而受到鼓舞,用力点了点头,道:“好,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时光就这样缓缓过去,一年后的某天,我们又坐在图书馆自习。他突然说:“林筱,我们还有六十天就要中考了。”
我疑惑道:“我知道啊,很快了。还有两个月我们就熬出头了。怎么了?”
他有些伤感:“你是不是要报考三中?我觉得我以后可能见不到你了。”
我以为他一直冷静而漠然,心里也定是遇事波澜不惊,却没想到他也会为了朋友的离开而如此伤感如此脆弱。我回答:“我报一中高中部,和你一个学校,这样你不就能见到我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啊?难道,你只有我一个朋友吗?”
他道:“不是,只是我觉得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这样絮絮叨叨我就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你是我的朋友里最爱说话的。”
“哦,那你找几个爱说话的朋友陪着你你不就不那么难过,也不那么孤单了吗?”我突然间想起来,孤单,对啊,他是孤单啊,不然他为什么要为絮絮叨叨的我的离开而伤感呢?因为除了我也没有谁愿意和他聊那么多话了,哪怕是很莫名其妙的话,很无聊的话。
他欲言又止:“唉,我,我是……”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叹气。
中考后,我并没能考上一中的高中部,而是去了三中,那里虽然没有一中那么纪律严明,班级的气氛却很温馨。
之后我们也没怎么聊天,我再去图书馆也没能看到他。渐渐的,也断了联系。我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他考上了一中高中部。
三年后,我考上本地的一所大学。后来,我终于与他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