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太有底气了,明明是一无所有,凭什么还能这般嚣张?鬼神庇佑?他崔旭就不信这个邪!
“来人,把这个卑贱姑子给我带进去!”
两个守卫闻声上前,从身后压住了她的双臂。
崔冉暗自吸了口气,她现在能仰仗的唯有谢恒之,成败便在此一举,在心里默数道,一、二……
“王后娘娘驾到——”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外蓦然而至,众人纷纷散开,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府前。
掀开车帘,只见一个发簪高绾的女子踩着一个公公的背走了下来。
她穿着黑色的裳服,袍前绣着牡丹,一双白色的绣花鞋,耳垂翡翠耳环轻轻摇摆,处处都彰显着雍容华贵。
大部分的人跪下臣服,唯独几个名士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便回过了头,她并没有在意。
迈着小步,笑盈盈地走到崔氏等人面前,看向正含笑望着她的崔冉,笑意更深:“冉儿,多年不见,倒是越长越漂亮了,记得小时候你又黑又矮,一点儿都不像姐姐,如今见来,倒也有几分姐姐的模样了。”
“姨母。”崔冉唤得从容,一双目光带着了然于心的笑意。
“哎哟,这孩子这么多年不见我,竟还记得我模样,不枉我白疼你一场。”她仿佛没看见压制着她双手的侍卫,亲切地抚了抚她头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说到此,崔冉的笑容突然一淡,抿着唇摇了摇头,但目光却是十足的委屈。
“阿冉。”她真挚的看着她道:“有什么事尽可说,便是姨母不能为你做主,还有姨夫呢。”
她的姨夫,当今天子。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将一切摊到了明处,她,拓跋杨氏就是来为崔冉撑腰的。
“姨母,他们都说我是假的。”
“假的?”她笑道:“崔旭,崔翁老了记性不好,可是我还记得呢,姐姐姐夫刚出事时,小小的她趴在我怀里哭呢。”
她将崔冉搂进怀里:“以前姨母无能护不住你,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他们竟是连血肉都不认了!那我就算拼了这条命都得护住姐姐的遗孤啊!”
她说得极是动情,崔冉自是配合着痛哭起来:“姨母,姨母。”
拓跋杨氏连声应道,眼眶中隐隐含泪,几度哽咽道:“敢问崔氏,我这苦命的侄女究竟做错了什么?就算错了,毕竟也是我姐姐的遗孤,非得要往死里相逼吗?”
她这是在问下毒谋害之事。
若是寻常人问了这番话,崔旭可用“家务事”三字堵死,可是她已经将崔冉认为侄女,自然算是一家人,闻这番话着实应当。
崔旭清了清嗓子:“回禀王后娘娘,这姑子当真是假的,极是狡猾,您莫要被她骗了。”
拓跋杨氏眉梢一挑,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可是在骂我愚蠢?连善恶忠奸都不会分?崔旭,你好大的胆子!”
人群中传来讥笑声。
崔旭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众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笑声更甚。
他在贵族圈里混得并不好,因为世人皆知他是由庶扶正,又是一个没有爵位的,若不是儿子崔扬在朝堂中混得不错,又娶了一方诸侯女儿,怕是连如今的嫡子之位都难保。
这是最真实,个性最张扬的时代,西晋曾有一名士裸身于屋中,客人进屋找他,有人来讥讽他,他便笑嘻嘻的说:天地是我的房屋,室内是我的衣裤,你们为什么要钻进我的裤裆里来?
这些名士无论做了多少荒唐事,但是他们的洒脱与随意,当得起魏晋风骨四字。
然而崔旭的所作所为正好恰恰相反,正好是时人最讨厌的,所有人看向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厌恶。
“你说我是假的,那你拿出证据来啊!”崔冉背脊一挺,眉眼间有着一股凌人之势,与不苟言笑的拓跋杨氏站在一起,气场更是强的可怕:“崔家叔伯,你莫要以为我那时年幼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我的身份,但是你要记得,人在做天在看,杀人偿命,你永远都跑不掉的!”
这是很重的控诉。
拓跋杨氏颇有深意地握了握她的手:“阿冉你还小,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你只要记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是做了的事情,就没有抹得去的。”
她说的极为巧妙,用“你还小”告诉众人崔冉是一个孩子,当不得较真,又用最后一句话巩固了那番控诉的真实性。
不愧是统领六宫的人。
崔冉乖巧的施了一礼:“姨母教训的是,阿玉不当童言无忌。”
她极是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