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停车!”裴子翊大喊道:“大兄来救我了!大兄,大兄!”
所有人都停止动作不明所以的望向那弓箭所来之地。
“窝囊废!”只见一个一身铠甲的男人骑着骏马缓缓驶来,眉眼间有着显而易见的厌恶:“这种流民都怕,当真窝囊!”
不仅是那些流民瞪大了眼睛,就连崔冉也难以置信地望向那缓缓驶来的男人。
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裴俊!
“不可能。”那些流民喃喃自语道:“主公明明在上洛,而且……他怎么可能来救他,不可能,不可能。”
裴俊骑着骏马走到马车边,翻身下马走进了马车中对身后的士兵道:“将那些流民屠杀了,看着就让人生厌。”
“不可能,不可能……”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是。”那些骑兵面无表情领命道,抬手就杀了一个流民,血溅在他们的衣服上,眉眼也不见丝毫动容。
“主公,主公,是我啊——”马车外的此起彼伏的屠杀声。
那些人站在原地不断争辩却都没有跑,这模样竟是忠心到了极致,崔冉透过窗户看见这一幕,皱紧了眉头。
放下车帘,看向坐在对面的裴俊道:“你是谁?”
“裴俊”淡淡一笑:“小姑,不过几个时辰不见,你便不认得我了,真是好让我伤心。”
此时裴子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饮了一口酒:“阿冉,你再看看。”
“谢衡之?”崔冉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惊道。
他又是一笑:“小姑,我说过等你精通此道,整个天下都在股掌之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流民我杀不得,可是不代表我大兄杀不得,此后他握不住我杀流民的罪证,又失了上千亲卫,阿冉,这才是真正的哑巴亏。”
突然望着面前笑得云淡风轻的两个男人,拿起酒杯敬了他们一杯道:“谢家叔伯,你盛名满天下倒也不是全然因为家族,那夜之事,是阿冉鲁莽了,在此向你赔罪了。”
崔冉再一次审视了这个男人,之前只觉他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如今看来是自己错了。
“崔氏小姑,你可知裴俊败在哪里?”谢衡之饮了口酒道。
崔冉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谢衡之淡淡一笑,别有深意道:“错在自以为是,轻视了对手,小姑,你可觉得似曾相识?”
他这是在指桑骂槐,他在说崔冉自以为是,轻视了叔父一家所以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崔冉无奈一笑:“谢家叔伯教训的是。”
此时窗外的惨叫声已停,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谢衡之站起了身来,对着裴子翊施了一礼道:“我还是从潼关走,汉城见。”
裴子翊起身回了一礼:“叔伯慢行。”
“叔伯,汉城见。”崔冉也随之站了起来微微一笑。
谢衡之自是不屑,在他心中崔冉如那些寻常女郎,不过沧海一栗罢了。
他离去之后,裴子翊问道:“阿冉,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小郎以为我有什么打算?”崔冉脸上不见被谢衡之轻视的沮丧,满脸笑容的问道。
“崔扬一家那般欺你就这么算了?”他向她凑近了几分。
崔冉冷笑道:“怎么可能?裴小郎,你要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崔冉不演这一出怎么让崔旭露出狐狸尾巴呢?
她饮了口酒,吹熄了蜡烛道:“小郎,夜已深,睡吧。”
“好梦。”裴子翊回答之后站起身离开了马车。
此时的官道上静悄悄的,崔冉闭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时分,她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窗外天空阴沉沉的,晨风迎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一座城池出现在了不远处。
崔冉探出头,只见城池上写着“洛州”二字。
车队一路前行,到了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一百来人走进客栈又是一身军装将店家惊得不轻,连忙上前道:“官爷,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裴子翊淡淡一笑,将一袋金叶子放在桌上:“无事,住店。”
店家直勾勾地盯着那袋金叶子,唤过几个小二将他们一同领到了房间之中,因为一夜未眠的缘故,许多人倒床就睡,而崔冉并没有屋,去街上瞎溜达了一圈,重新买了一件衣袍,因为裴子翊的衣服她穿着太长,衣摆齐踝,随后回到客栈让小二端了一桶水到房间,准备沐浴。
等她洗完澡,换上新买的月牙白袍,云边刺绣,因为没有腰带的关系,穿在身上,透着几分随性的风流之姿。
崔冉掏出易容物品,将五官勾勒的更为立体,眉毛修成剑眉,多了几分英气,少顷,铜镜里出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俊美少年。
她走出房间,听见楼下闹哄哄的,走到楼梯口一看,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握着裴子翊的手,点头哈腰,谄媚到了极致。
两人似乎谈了很久,崔冉刚刚走到楼下那中年人便带着官兵离去了。
裴子翊和裴大继续坐回桌上吃饭聊天。
崔冉走过去在另一张长凳上坐下来道:“那人是谁?”
“上洛的知府,我大兄一手提拔起来的。”裴子翊放在筷子看向她低声道:“如今还不知我大兄与我不和,真卖力讨好我呢。”
裴大笑了起来:“他若知道公子所做之事,怕是非得把你脑袋割下来拿去和裴俊邀功。”
裴子翊淡淡一笑。
这时小二拿上一副碗筷为崔冉布上,她道了谢后,等小二离开后开口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裴子翊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将一片青笋夹进她的怀中:“今夜戌时,将有明兰坊的花船途径此地去汉城,阿冉与我就搭这艘船回去,而裴大你带着其他人去潼关找谢家叔伯,天一亮就出城,不然等我那大兄的信鸽到了,城门一封,怕是插翅难逃。”
裴大点了点头。
“阿冉,那花船上有我在汉城的狐朋狗友,最是啰嗦,大可不必理会儿,到时候我说你是我大兄的朋友便是。”裴子翊回头看向她道。
“恩。”崔冉将口中的饭菜咽下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崔冉在反正小歇了一会儿后便近了今夜,深秋时节天黑得比夏日里早,不一会儿街道上便支起了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