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朗所属的清河卢氏乃北魏八大世家之一,在汉城也算得上有头有脸,陈嫣这般身份的女郎给他做妾都可算是祖上积德。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汉城的长街上,崔冉身姿挺拨,负手而行,雪白的衣衫纵然染了几处尘土,却依然不失清贵,不少人都停步看着她议论起来。
陈嫣埋着头跟在身后,盯着她笔直的背脊,眼眶又红了不少,余光扫过她为救自己弄脏的衣摆,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小郎,阿嫣给你添麻烦了。”
崔冉此时心中堆满了事,根本没空去注意她,随口回道:“无事,卢朗的府邸在何处你可知道?”
“兴华巷。”一听这话,陈嫣的心疼得更厉害了,虽然知道她的小郎君已经为她谋取了一个曾想都不敢想的极好将来,但终究她的小郎还是断了缘分。
崔冉点了点头,转即在心里叫了声苦,这清河卢氏所在之地,与清河崔氏的府邸离得并不远,可是距离她所在的城郊就远了,加上事出匆忙,兜里毫无银两雇佣马车,两人在街上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到了兴化巷口,崔冉揉了揉生疼的小腿,再三后悔自己卖掉了马匹。
陈嫣见状,连忙蹲下身为她捏揉着小腿,低顺温柔的眉眼在路边街火照耀下极是迷人,崔冉叹了口气,收回腿道:“走吧。”
她连忙起身跟上。
走到卢府前,七八辆马车正稳稳当当的停着,府门前站在不少人,华服美裳,衣冠整齐,卢府的人已经准备前行。
崔冉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在人群的最角落看见了一身素袍,不算起眼的卢朗。
由此推断,为首的人他的双亲与兄长。
这显然不是一个推送陈嫣的好时机,崔冉抿唇站立了一会儿后,负手走了出来,看着默默在身后的陈嫣,决定去约定之地等着卢朗。
在大路口等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卢府的车队缓缓出现在了夜幕尽头。
崔冉立在路边,见车队越来越近,低头在陈嫣耳边道:“等我片刻。”
同时,第四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走来出来,此时正是卢朗。
崔冉眉头微皱抬步向他走近。
此时的崔冉发丝凌乱,衣着脏乱,加上没有沐浴,身上隐隐透着汗臭,纵然气质不同于寻常世子,静候在马车边的奴仆还是皱起了眉头。
卢朗瞳孔微怔,转即恢复了常态,下了马车,对她施礼道:“崔兄。”
崔冉淡淡一笑:“给郎君添麻烦了。”
他摇了摇头:“麻烦谈不上,倒是崔兄这一身装束怕是进了府邸都难进宴席。”
如今的崔冉算是衣冠不整。
崔冉只是笑,似乎并不在意。
既然她都不在意,卢朗更是没有必要在意了,伸手搀扶着她坐上了马车,意味深长道:“崔兄,小心。”
“多谢。”抬步走进了马车。
卢朗随即跟了进去,车轮缓缓滚动起来,陈嫣站在街边,看着远去的车队久久未动,小郎,已经忘了她吗?
崔冉并没有忘,只是如今的时机不对,她的身份不对,天时地利人和,不占其一。
车队穿梭过街道,步入静寂的郊区树林,四周静悄悄的,卢朗靠着车壁,赏着明月,饮着美酒,甚是惬意。
不同于他的放松,崔冉的手握成拳,手心冒汗,直至黑暗褪去,夜幕尽头传来声乐和烛火,手指才缓缓松开。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后停下来,只见宏伟的朱门上是一个大大的“裴”字,四周挂着喜庆的红缎花球。
卢朗搀扶着崔冉从马车上走下来,递上邀请函和礼物便抬步走了进去,大门之后是极大的院落,院中种着各色的花朵,娇艳欲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芬芳,两边的长廊上放着各种名贵的花瓶和珍贵书画,皆是出自名家之手,从长廊走进一个极大的池塘,微风吹过,激起层层涟漪。
崔冉站在池塘上的小桥上,神情有些恍惚,一旁的灯笼映照出池中鱼儿欢快游动地身影,这就是河东裴氏,养大了那个人的地方。
在看见裴子翊的时候,她便在想究竟是怎么的门阀能养出那般尊贵的美少年,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啊。
“崔兄,你怎么了?“卢朗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崔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两个人走进两刻钟才算走到迎客的阁楼,三层的小阁楼被竹林包围,透出淡淡的灯火,竹林外小溪围绕,娇笑声、争辩声不断从竹林深处传来。
穿过幽深地丛林,更是仿若神仙洞府,灯火阑珊处,是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面若桃花的少女。
卢朗抬步正欲走近,崔冉伸手拦住他道:“请问卢兄茅房在何处?”
卢朗的瞳孔微怔,一抹厌恶划过眉眼,这姑子这般脏乱又是如此粗俗不堪,当真能与崔燕一争高低?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
抬手随意指了一处,崔冉便退下了,避开众人,她走到了另一处幽静的院落。
不同于阁楼的戒备森严,精致的小院灯火处处却人影难见,崔冉不仅有些焦躁了,陡然一阵娇羞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郎,不可……”
“小郎,啊……”
“子翊,不可……”
崔冉寻着那声音的来源走去,只见一片竹林后,淡淡的月光投射下来,一个红杉美少年抱着一个白衣少女坐在林中的石凳上。
“阿莱,你不喜欢我吗?”那少年的声线低沉迷人,出口便是让人身子一软的靡哑。
“喜欢,可是爹爹说……”
“爹爹说什么?”少年的嘴向前一凑打断了女子的担忧:“子翊待你不好?不值得你倾心而向?”
“不是的,子翊带我极好,可是你待每个姑子都是那么好……”少女咬着唇犹犹豫豫道:“我怕你负我。”
少年嘴唇一勾:“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你和我在一起快活不就好了吗?”
“你就不能许我一诺吗?”少女含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