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十六年。
“谨修何德何能,让凉皇派出如此精锐专门狙杀。”被追杀了整整四年,再怎么傻也当摸清了追杀者的身份,“我倒是好奇,到底是何原因能让凉皇对我一个已经远离战场多年的人下追杀令,不死不休。”
最开始王谨修游走于多个战场,几乎是人民心中的定海神针,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民众激情大增,攻打的难度也骤增数倍,凉皇帝发现这个现象后下令追杀,逼迫他离开战场。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王谨修在多人的围攻下有些不支。当年那些人只是一心想把他逼退战场,并未狠下死手,只是有几个人追着他不放。而现在,追杀的团队骤然增大,他已经有数月不曾安眠,更不知是何缘由。
逼近迷障林,王谨修被刺了一刀,心里一颤,终是体力不支眼前一花。在昏迷前,他隐隐看到一道红光闪过。
一杆红缨枪刺出,三两下就挑开了离王谨修最近,即将狠下杀手的几人。外围的也在半刻后被跟上来的人收拾干净了,只有领头几个武艺最高的逃了出去。
收回了手中的红缨枪,没有去追那些逃走的杀手。黑衣女子示意身旁的灰衣人上去查看。
“内伤外伤皆有,其余属下看不出,还是要找个大夫去看。”
灰衣人说完又从王谨修怀中摸出了两个玉佩,“那些人并未得手。叶将军,你可能辨认出哪一块是公主殿下的瑶玉?”
程芙凑近看了看,摇了摇头,“我不知。但是我们也不需要知道。我相信皎妹,也相信她相托付之人。”她摸了摸红缨枪上绑着的黑布条,“阿皓与阿澈都曾赞美过这个王谨修,若是他不解其意,你我更是无法参透。莫奇,带上他,我们去看看周围有何处可医治此人。”
莫奇将两块玉佩放回王谨修怀中,将其背到肩上。“这个王谨修真是好运。他身上有那狗皇帝想要的东西,以致于被追杀了大半个景国,若不是他一路向云景边境来,我们即使接到了情报也无力相助于他。”
“也许是上天指示,王谨修命不该绝。”程芙淡淡开口,“而那狗皇帝早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也不知那狗皇帝是如何知道我们云国祖传至宝的。”莫奇想了想,“你说,得到那瑶玉便可得天下,可否属实?”
“当真迷信。若是属实,我云国又岂会被灭国?”程芙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人,“只是,这王谨修也是一个可怜人。”
“将军,你为何如此说?”
程芙没有回答他。我和王谨修,同属无奈之人。当年他没有拉住景五公主,我也没有拉住单皓。“我突然想起,李神医与线娘子他们近日可是在这迷障林附近?”
王谨修睁开了眼,一时想不出自己身处何方。
“爹,娘!他醒了。终于醒了!”坐在他旁边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大声喊道。门外匆匆走进一位妇人,将手上端着的药放到桌子上,走过来问,“怎么样,昏迷两月有余,这位将军可还有哪处不适?”
王谨修立刻摸了一下怀中的玉佩,摸到两块都在,才松了口气。“不曾,多谢。敢问此处是?”
又有一个中年男子跑了进来,为他诊脉,手上还带着烧火后的余温。
“这里是蒙城。我和夫君在西林中采摘草药,发现将军重伤昏迷。被云地叶将军与莫将军所救。我们看将军身披铠甲,可是景国将士?”
“算是的。”
李骨与王芊娘是一对行医江湖的夫妇,李家历代皆是云游行医之人,居无定所;芊娘原是景国江南王氏的一大家庶女,私奔嫁予李骨。两人本在凉国行游,听闻景凉开战,立刻动身折返,义务救死扶伤,在这一带颇有名气。
“我的夫君可是人称小神农的神医,能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娘子,很厉害。”一直沉默的李骨开口说了一句话。
“咳,我就是会些针线活。”芊娘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娘子,针线,特别好。”
“我娘可不是将军心中想的那种针线。她可是军中人称‘线娘子’的那位,能眨眼间将撕裂的伤口缝合。”旁边的少年摇头晃脑补充道,被芊娘笑着打了一下。
这两位一个精于内伤,一位长于外伤。看来我王泽真是命不该绝。“这叶将军与莫将军是?”
“我们要先去军营了,让泊儿给你讲一讲这火云军的故事吧。”芊娘与李骨一起走了出去,返回附近的军营中继续为伤兵治疗,留下王谨修与李泊大眼瞪小眼。
李泊在爹娘走后很快收回了可爱的表情,上下打量了着王谨修,“叶芙叶将军,莫奇莫将军皆是火云军创建的首领。他们有特殊的方法可以穿过迷障林在景国以及云地穿梭。”
“那这火云……”
“你像是一个好人,但是我觉得你在这里让我很不安。”李泊走到一旁将草药一装,打包起来,“准备好走了吗?你去军营中还是哪里都可,不要在我家住了。”
王谨修迷迷糊糊地穿好外衣和鞋子,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乱世之中,我只想庇佑我一家平安。毕竟我爹娘平安,能救更多的人,希望你能理解。”王谨修被火云那边的人救下来,极有可能是被凉军追杀之人,呆在这里难免惹祸上身。
王谨修并不恼,别人帮助自己是情分,是应当报答的恩情。同样,他人不帮助自己本也是应当的,他没有任何权利去要求别人履行不必要的义务。“是。还请小公子代替谨修向李神医及线娘子表达谢意,也多谢小公子了。”
李泊睁大了眼睛,“你,你莫不是王谨修?”
“是。”王谨修摸了摸腹部的伤口,笑了笑,“告辞。”
“你!”李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拦住自己心中崇敬了许久的人。我能力很小,现在只能先保护我的家人。王大人,对不住,有朝一日我能成长为像你和我父母一样的人,是我心之所愿。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少年站在门口,看着拄着剑的人一步步走远,实在狠不下心。他大追上去将自己腰间的令牌给他,“这是蒙城驻军那里的通行令。我这个只能通过大门。”
王谨修摸了摸他的头,没有收下令牌。李泊不甘心地再次开口,“三皇子最近在蒙城之中。你……”
“好。我会去找他,你可放心。”背对着他的人招了招手,身影缓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