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从来没有宠幸过秦忆真。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都忘记了。
从前他若是看上了哪位宫女、哪位主儿,他一定会不久就召她侍寝,例如夏楚秋。
其实他倒也不是喜欢当风流的君主,只不过是老祖宗的不成文规矩,喜欢谁就召幸谁。
否则若是宠而不临幸,只怕诸多非议。
现在这皇宫里传的恐怕都是秦忆真的谣言了。
想到这里,君子光扶了扶额头,觉得实在是对不住人家姑娘。但若要他召幸秦忆真,他又实在心里别扭。
正思绪间,初九忽然走了进来。
“皇上,太后请您去一趟。”
“知道了。”
不一会儿,龙辇就到了南山宫的大门外。
君子光径直走了进去,磕头请了安。
“皇上起来吧。”只见一中年女子正在修剪胭脂点雪菊,那点雪菊栽在玫瑰紫釉葵花花盆里,显得格外清雅而高贵。
那女子身着凤穿牡丹样式的紫红色锦袍,珠翠满头,尤其是一根太阳神鸟的金发簪横插乌发之中,格外耀眼。
那女子虽穿着华贵,但脸庞却甚是娇嫩,保养的极好,丝毫看不出已有三十岁。
她正是宁国的太后,顾氏。但她并非君子光生母,而是养母。
君子光乃是先皇的原配德纯敬恭皇后叶氏所生,只可惜叶氏在君子光五岁时便得病薨了,于是君子光就由当时位分最高的文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抚养。
顾太后因没有皇子,膝下只有以一位公主,因此照顾君子光倒也尽心尽力,虽不至于视如己出,但也算是问心无愧。
“皇上坐吧。”顾太后回头看了一眼君子光,依旧修剪着花枝,没有停下的意思。
君子光听了便坐到软椅上了,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她要说些什么不大好的话。
顾太后一向是个严肃的人,凡事无不循规蹈矩,力求完美,因此君子光从小便有些敬怕她。
“皇上最近政务可还繁忙?注意身子。”顾太后像往常一样寒暄了两句。
君子光答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自会注意。”
“皇上近来倒少去后宫呢。”顾太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样子是修剪好了那点雪菊,又左右摆弄着那花枝,一脸满意。
君子光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语塞,也不知顾太后到底想说什么,因此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前段日子后宫出了事,儿臣伤心。”
顾太后听后,走到君子光旁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缓缓道:“皇上心善,只是这也是夏婕妤她自己的命数,皇上不必过分介怀了。”
“是,儿臣知道分寸。”君子光看了一眼顾太后,发现她依旧是和往常一样一脸的严肃,因此立刻又转过了头,目视前方。
所幸的是,顾太后并不喜欢盯着人说话,因此也并未发觉君子光方才细微的动作。
“哀家听说,你近日倒对那秦美人很是留心呢。”顾太后端起桌上的茶,仔细吹了吹后,泯了一口。
听到顾太后提到了秦忆真,君子光立刻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慌乱,故作淡定道:“不过是偶然多碰见了几次,并非有意。”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是她进宫几个月了?还未侍寝?这没见过皇上的倒也罢了,她这都被皇上袒护了几次了,皇上还不召幸她么?”顾太后的话每一句都扎到了点上,君子光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这寻常女子与男子多见几面便要嫁娶了,何况这秦美人也是个有家室的,皇上这样做,只怕有损她的清议啊。”顾太后语重心长道。
不等君子光反驳,顾太后便又说起来:“这秦美人哀家之前大选时倒也见过,模样虽不甚艳丽,倒也中规中矩的,皇上若是真不喜欢她,一次之后不再召幸也就是了,何苦累的人家惹得满宫非议。”
“是,儿臣知道了。”君子光心里有点委屈,事实和顾太后说的刚好相反,但又不好辩解。
“恩,皇上回去吧。哀家累了。到了晚上哀家自会安排。”说着顾太后离开了软椅,往里间走去了。
“儿臣告退。”君子光缓缓退出了南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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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秦忆真也和白鹿聊了许久。
自夏楚秋去世后,秦忆真便和白鹿暗暗的找着各种疑点证据,倒也所获不少。
“倒不枉费我这一月来的辛苦,可算是找到她了。”白鹿拿着画像,一脸的欣慰。
那画像上画的,正是那日夏楚秋身旁眼生的宫女。
其实整个事件中,秦忆真最怀疑的地方,就是这个小宫女了。
蓝儿办事得力不假,但说是忽然被尚宫局的人看中,事后细细想来,实在是可疑。
因为后宫女官,大都是有家室的,无论高低,家中都有在朝为官的。而宫女晋升女官的,也并非没有,只是实在是凤毛麟角,而且也要能力格外出众的。
蓝儿虽然做事沉稳,但突出到可以做女官,倒也还不至于。
那么究竟是谁,想把蓝儿调离夏楚秋的身边,好让她没有了基本的保护呢?
想要短时间内一下揪出这个人,不大可能,因此只能循序渐进。
“辛苦你了,只是她真是吏部尚书王蓝关家的婢女?”事关重大,秦忆真不得不仔细。
“绝对是。我那边的人也是偶然间发现了在王蓝关家和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姐姐。”白鹿指着画像上的宫女,坚定道。
这就更可疑了,为什么一个吏部尚书家的婢女会去宫里当宫女?
如果说是为了财,绝不至于,吏部尚书也算是大官了,府里的吃喝月例银子绝不会比宫里差多少。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这吏部尚书王蓝关和主谋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的一切,都一定会浮出水面的。秦忆真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
“虽然现在知道了她有个姐姐可以去问,只是我们又不便出宫,怎么办好呢。”白鹿又开始愁起来,额头前的刘海也随着她低下头的姿势顺了下来。
“不,我要出去。去问个清楚。”秦忆真收起了画卷,放进了袖口。
“你疯啦?”白鹿已经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诧异。
秦忆真刚要开口说话,青秧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焦急,跪下道:“主儿,太后宫里的人此刻在慕春轩等您呢。”
“什么?!等了多久了?”秦忆真忽然慌了起来,常听宫中的人说,得罪太后,下场可是要比死还难受百倍的。
虽然夸张了些,但太后确实是个铁手腕不假。从前顾太后当文贵妃协理六宫时,后宫中无人敢闹事争宠。
“约…约莫两个时辰了。”青秧低头道。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秦忆真此刻只恨不能飞回慕春轩,立刻快走出了宫门。
“奴婢也是刚得到消息…主儿,等等奴婢。”眼看秦忆真在前面飞快的走,青秧只得在后面跟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