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简简站在树荫下,还穿着迷彩色的军训服,只是没戴帽子,她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踩着枯叶在地上乱划着,头顶上的蝎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小姑娘突然抬起头,直直朝唐黎的方向看来。
唐黎立刻收回目光要走,可惜小姑娘已经看到他了,并且大声地喊他,“唐黎!”
唐黎动作犹豫一刻,就被人追了上来。
慕简简绕到他身前,迫使唐黎不得不停下脚步,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慕简简对他灿烂一笑,甜甜道:“唐黎,你考完试啦!”
唐黎移开目光,冷漠地绕开她继续走。
小姑娘可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冷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旁,问:“唐黎,你还记得我吗?”
“你肯定记得我!”小姑娘自言自语道,随后兴奋地转首对他说:“啊,差点忘了!唐黎,我叫慕简简,羡慕的慕,简单的简,高一(2)班,15岁,双鱼座!你要记住哦!”
“唐黎,你要去哪里呀?”唐黎不理她,小姑娘继续叽叽喳喳的提问。
“唐黎,你不用吃饭吗?”
“唐黎,你喜欢喝酸奶吗?”
“唐黎,你怎么不说话?”
“唐黎——”
前面的人突然刹住脚步,转身冷冰冰地看向慕简简。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后竟十分慷慨大方地对他露出了大白牙,倒是一点都不怕他。
唐黎有些烦躁,终于开口,“你不要跟着我!”
慕简简眨眨眼,随后又笑得更欢,像吃到糖了一样,甜甜道:“唐黎,你声音好好听哦!”
唐黎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些控制不住了,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意味:“你想干什么?”
“喏!”小姑娘从背后伸出手,手心里是一盒草莓味的酸奶,大概是从冰柜里拿出来没多久,小姑娘的手心冰得泛红,“请你喝酸奶!”
唐黎一愣,刚要抬眸开口拒绝。谁知下一秒,那小姑娘就倾身靠近他,亮晶晶地眸子盯着他的脸,小声道:“其实,我更想请你做我男朋友!”
闻言,唐黎猛地往后一退,漆黑的眸子里难得染上震惊之色。
面前的小姑娘站着阳光下,穿着偏大的军训服,气息微微不稳,刘海发尖上还挂着几滴汗珠,那脸蛋红扑扑的,眼眸清澈灵动,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唐黎?”小姑娘一声呼喊。
唐黎回神,眼睛里随即闪过一丝恼怒。死小孩,大言不惭,一点也不害臊!
“不喝!不做!”唐黎冷着脸回答,转身就走,走之前还恶声恶气地警告她,“不准再跟着我!”
慕简简看看手心里被拒绝的酸奶,不太高兴地撇撇嘴,酸奶不喝就算了,男朋友不做怎么行!于是,慕简简抬头冲他的背影喊道:“唐黎,你要做的!今天不算,我明天再来!”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明媚和喜悦,可惜,唐黎的步伐似乎更快了。
小姑娘还真是说到做到,隔天,不,是之后的每一天,唐黎下午下课离开的路上都会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跟着,不厌其烦地跟他分享每天的趣事。
一开始唐黎还恶声恶气地赶她,故意慢点快点或者绕路躲开她,谁知小姑娘干脆直接到他班里堵他,还一脸笑嘻嘻无辜的样子,说:“唐黎,我接你下课呀!”很快,全班都知道了有个高一的小学妹在高调地追求他们班的高冷学霸。
室友咋舌,在唐黎背后叹道:“这才是在军训都这么猛了,要是军训结束了,那还得了?”
“对哟!”室友一拍大腿,“今天高一军训就结束了!”他戳戳唐黎的背脊,意味深长地笑道,“唐黎?”
唐黎眸光微闪,回头看了一眼室友,淡淡道:“待会物理小测!”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呵呵!
然而,下午放学的时候,慕简简一直不见人影,直到季星辰来班里找他一起放学回家人都没来。
“咦?我还说有机会见见那个传说中的小学妹呢!”
室友叹口气,“唉!小学妹这毅力不行啊!”
唐黎冷淡地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冷冷道:“不来最好!”
身后两人相互望望,耸耸肩跟了上去。“要不我们先去打会篮球再走吧!憋了两个星期了!”“同意,唐黎你去不去!”
“不!”高冷学霸无情地拒绝了两人。
然而,此刻三人口中没毅力的小学妹正抱着自家闺蜜围巾使劲晃——兴奋的。
“行了行了!头都被你晃晕了!”
两人在两家学校中间的小吃街烧烤摊里坐着,周围都是花花绿绿出来找吃的学生。慕简简放开围巾,转身撑在桌子上捧脸花痴道:“真的,他超级帅!学习成绩好,又洁身自好,简直就是我的人间理想!”
围巾心里呵呵,“像你这种成绩吊尾,捣蛋第一的街道小霸王就别去耽误人家了!”
“哪有,人家可是人见人爱的小仙女,肯定配得上我家唐黎!”慕简简嗔怪她一眼,努努嘴道。
围巾翻个白眼。
“我不管!”慕简简拍桌子站起来,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追到他的!他一定是我的!”
围巾嘴角抽抽,还没出声,两个人身后就响起了嚣张的声音,“哟!小妞,志气挺大呀!”
闻言,围巾一愣,随后不耐地叹口气,转身站起来,丢掉手里的长签,不悦道:“又是你们!”
“就是我们,围巾同学,看来我们这是缘分啊!”
慕简简不明情况地回头,发现是十几个穿着职中校服造型非主流的男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木棒,气势汹汹的。慕简简吞吞口水,默默地挪步凑到围巾耳边,小声问道:“你们职中的,都这么劲爆吗?”
围巾不屑地翻个白眼,回答:“几个收保护费的傻逼,缠了我有好一阵了。”
“那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围巾呵呵一笑,歪歪脖子活动筋骨,低声道:“打不过,就跑啊!”
说完,围巾扯着慕简简转身就跑,慕简简懵,不是吧!围巾大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
那群男生一看她们跑,立刻气势汹汹地跟着追。“别跑,你个臭娘们,这次野哥不在,你以为你还躲得过?”
野哥?慕简简眨眨眼,一边跑一边兴致勃勃地问:“野哥是谁呀?”
围巾拖着慕简简跑,一阵无语,直接道:“另一个傻逼!”
额?慕简简还没来得及回味,突然觉得身后书包被人一扯,立刻挣扎地大叫起来,“围巾,围巾,他们要追上来了!”慕简简大喊。
“闭嘴,朝你学校跑!”
“哦!”慕简简立刻就懂了,她们高一早放学,现在学校人肯定还没走完,职中老师收拾不了这群小混混,一中老师肯定不会对她们见死不救的。
于是,慕简简人还没到,清脆透亮的嗓子就开始称职嚎起来,“救命啊,保安叔叔!有人要谋杀小仙女!”
围巾:“……”真不想说认识这妞。
“救命啊!警察叔叔,有狗咬人!”慕简简还在街上哀嚎,两个姑娘身后跟着一群小混混,边跑边打,硬生生把动作剧变成了嚎成了喜剧,成了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一带都是鱼龙混杂的学生,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场追逐,压根没想到管这档子事,也没胆子管。
“保安叔叔,保安叔叔,救命!”跑到一中大门口的时候,其实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慕简简气喘吁吁,无力朝着保安室招手。忽然,她无意中的一个侧目,脸上一喜,立刻转换了目标,朝校门口里面跑去,“唐黎!唐黎!救命呀,唐黎!”
慕简简喊保安的时候,唐黎就已经看到她了。未等他转身躲开人,小姑娘已经兴奋地朝他跑了过来,一把熊抱住了他!真的,熊抱住了他,脑袋还搁在他肩上喘气!
唐黎顿时黑脸,“放开!”
“不放,有坏蛋追我!”小姑娘哪会这么容易放过占便宜的机会。
唐黎挣不开她,继续黑脸,咬牙切齿道:“哪里有人?”
“就是——”慕简简回头,顿时心里一咯噔,身后哪里有人?“围巾!”小姑娘急忙松开唐黎,大声喊。没人回应!惨了!慕简简小脸上一垮,连身后的‘人间理想’都不缠了,急忙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围巾!围巾?”
唐黎一愣,眸光微敛,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围巾!”慕简简着急忙慌地往回跑,终于在一条人少地小巷子里看到骗她先跑的围巾。
那群凶神恶煞的小混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留着寸头,穿着背心和职中校服裤,高高痞痞的男生站在围巾跟前。那男生耳朵上黑色的耳钉折射出的光突然晃到了慕简简的眼睛,她微微侧首,再望回去的时候,居然看到那男生将围巾摁到了墙上,低头就在围巾脸上亲了一口。
慕简简大惊,立刻大喊:“围巾!”奔了过来。
男生侧过头来看了看慕简简,又转首冲围巾笑得痞气,邪笑道:“这是报酬!”说完就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大摇大摆地走了。
“围巾,他!他!他!”
“不用管他,就一傻逼!”
慕简简看着围巾嫌弃地擦脸,底气不足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围巾放下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慕简简这才想起来该生气,“又骗我!”
围巾轻笑一声,“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一个人跑回来的?”
“啊!”慕简简一叫,高兴起来,“对哦,是唐黎跟我一起——”小姑娘扭头,突然噤了声。那巷子口空荡荡的,只有斜阳静静地洒落在那里,哪有人?
“得了吧!”围巾看慕简简有些失落的眼睛,伸出胳膊搭在她肩上,拐着人往两人家的方向走,“像他们那种好好学生,天骄之子,可最看不惯我们这些打架斗殴的坏学生了,你还是跟我混吧,别去招惹人家。”
“可是我没打架啊!”小姑娘撅撅嘴,小声反驳。
“呵!”围巾冷笑。
“不行,我不能放弃我的人间理想!”
“好好好!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奶奶做了卤鸭。”
“好呀,好久没吃奶奶做的饭了。”
夕阳下,两个小姑娘的影子被拉长,开始嬉戏打闹起来,一阵欢声笑语,跑远了。
——
听着电话那头啜泣,围巾终于忍不住烦躁地揉揉头发,恶声道:“你别瞎几把乱说话!你做错什么了你?”
慕简简吸吸鼻子,哽咽着:“要是当初听你的就好了!”
围巾叹气,又气又心疼,“慕简简,你能不能别给我胡思乱想,那些糟心恶心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哭唧唧的都往自己身上安,有病啊!”
慕简简蹲在地上,一阵失声痛哭,她也以为自己跟他没有关系了,可笑的是,原来到现在,她还在接受着那个是她亲生父亲的人的施舍啊!
慕简简抬起头狠狠擦掉眼泪,缓了好一阵,她才深吸一口气,对电话那头道:“围巾,我打算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