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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他更不希望心仪的人死,于是犹豫了一段日子。

太皇太后看他生平第一次犹豫,继续劝导道:“你后宫嫔妃三千,放下她,过几日便忘记了!”

于是那一夜他静思一夜,第二日便命两人服了盅毒,远远的打发到苏州去,眼不见为净。

只是自己终究是忘不了的,还是让贾家的孙女贾元春进了宫,还破格升她为妃,其实两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但终归是自己的心病,或者是看在她们都是姓贾的份上,对元春格外照顾了一些。

那一年,他听到贾敏去世,难过了半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林如海,其实他的心痛得很,说起来可笑,他们说过的话总共不超过三句呢,自己竟对那女子记了一生。

初见林黛玉时,他惊艳她的美貌之余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感情,那眉眼与贾敏有三份相象,但其余地方却又七分像林如海,清高,孤傲,不染纤尘的美,因此他也对林黛玉带了三分旧恨。

他不许林黛玉和四阿哥在一起,除了林家的使命,还有自己打心底的恨意。

林如海让他心痛,他便要把这痛苦加诸在他女儿身上!

但当今天林黛玉舍身救他时,康熙内心深处的那股仇恨突然消于无形,那颗多年不曾放下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这么一个轻灵若兰的女子,怎么可以忍受阴寒的盅毒?

康熙的心柔软起来,于是情不自禁的对黛玉许下解毒的话。

他这一番心里,黛玉却恍然不知,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一层枷锁终于脱掉,可以做一个正常人了,心里溢着满满的欢喜。

她眼睛闪闪发亮,梨涡浅笑,盈盈的拜谢!

康熙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两人之间那层说不清的隔阂一除,都觉得彼此近了许多!

“记住,公平的对待每一个皇子,不偏不倚,必要时不要手软!”临走时康熙如是交待。

黛玉迟疑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四阿哥的脸孔,她知道此刻不能有半点犹豫,几乎下意识的立刻点头。康熙这才满意的让她离开。

四月的天气总是极善变的,先时晴朗无云,吃了午饭,天气渐次转阴,不一会儿竟刮起了狂风。

胤禛命人推开窗子,看着窗外的雨丝急密的打在新发的荷叶面上,发出噼啪的声音。天空乌云低垂,树叶翻出阴绿的一片,明明灭灭的翻飞着。

春雨贵如油,自从二月里一场薄雪过后,便没有下过雨,如今这雨下得及时,胤禛心情愉快,命人铺纸研磨。

清风拿四条黛青的玉石镇纸压住一张雪浪宣纸,浓研了磨,待化开以后,胤禛提笔写道:

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清风笑嘻嘻地说:“爷的字越发写得精神了,前儿还有人向奴才求爷的字呢!”

胤禛微微一笑道:“小猴崽子,嘴巴倒挺甜,你给了人家没有?”

清风向后退了一步道:“爷写的字奴才觉得扔了怪可惜,就顺势给人也赚了十几两银子零花……”

话没说完,胤禛果然向后踹去,幸尔清风躲得快,没踹上,胤禛不由得失笑,倘若有一日落魄了,说不定可指这度日呢。

“以后不许乱给人了,人家还以为我府里穷得要卖字呢。”胤禛淡淡地说道。

清风知道主子没有生气,忙捧上一杯新沏的茶道:“主子,上次咱们在山东被人刺杀,那伙人真是大胆,一路追到京城,这几天您又要外出,要得多带着侍卫。”

胤禛望着乌云翻滚的天,身姿如竹般挺立着,眉眼若远山,不惊不惧:“我怎会怕那些人?”

主仆二人正在闲谈,忽然听到家丁匆匆来报:“费大人的女儿来了,此刻正要进府,轿子都淋湿了!”

胤禛浓眉微皱,因皇阿玛提过此女和自己的亲事,因此一直远着她,今天下这么大雨,她来做什么?

刚走出房门,已经看到一顶八宝缨络小轿停在廊下,那拉氏衣衫半湿,狼狈的走了出来。

“这么大雨,格格怎么来了?”胤禛客气地问道。

那拉氏浅笑嫣然:“四哥哥,我来瞧瞧你不行吗?”

胤禛将她让到书房,摆了茶,坐在一边陪客。

那拉氏静静地喝着茶,外面是哗哗的大雨,室内却干净而清雅,有着好闻干燥的香味,一如四阿哥的人。

她悄悄抬眼去看,只见四阿哥修长的指轻轻的掀开茶盖,喝茶的动作极为优雅,整个人如碧玉雕成,虽是温润却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令人走不进他的气场中。

但就是这样的男子,成熟,优雅,琴棋书法,猎射骑马无一不精,是多少满族贵小姐心中的偶像,皇上将自己指给了他,真是天如人愿。

“四哥哥,我有件事想问你?”终是女孩子,那拉氏咬唇思量半日鼓足勇气细如蚊蝇般呢喃。

胤禛不动声色的饮茶,仿若家常:“何事?”

“为何皇阿玛将我赐给你,你……没有答应!”这话她想很久了,折磨得快要疯了,她一定要知道原因,要知道自己哪里不好,然后将自己打造成符合胤禛审美观的一个女子。

胤禛似乎觉得茶有些烫,在手中慢慢的转着,眼睛盯着打旋的碧色茶叶,看它在杯中沉浮,然后清浅地说:“我心中有了别人!”

那拉氏有些急了:“四哥哥,是我哪里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改!”水汪汪的明眸闪着焦急的光芒,因为急切和羞涩,苹果般的圆脸笼上了一层红霞,的确是个美人!

胤禛皱眉,难道他话说得不清楚,想了一回才慢慢地说:“不是你不好,是我配不上格格!”

他此生应对无数次危急事件,唯觉今次举步维艰,言语苍白。

尽管他已经说得够婉转,但那拉氏脸上的血色仍一点一点的逝去,她倔强的抬起头:“是那个林佳黛玉吗?她是皇上的女官,只不说还需两年才能放出,但说论出身,论模样,我哪一点比不她?”

胤禛认真地说:“不管多少年,我都会等,格格请回吧!”

那拉氏伤感的看着玉一般的男子,慢慢的站起身,只觉得那半边身子更冷了!

雨渐次小了,唯闻淅淅之声,若妇人幽怨的低泣,她咬唇:“四哥哥,你可会倾一丝半缕之情于我?若我愿意和她分享你的爱,愿意接纳她呢?”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同意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心爱的男人。

四阿哥略有不耐:“我对她的爱,正像她对我的爱一样,都是独一无二,不能与人分享的!更何况,我的心已经被她占满,哪有一丝半分可分于你?天下的好男儿多着呢,格格还是另觅佳偶吧!”

那拉氏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一丝丝的抽干,若不是有人扶着,简直要跌落在椅中了!

无声的苦笑,自己的情敌神定气闲地夺去了他的心,而自己,却是败得如落汤鸡一般,早知如此结果,不如不来这一趟!

她望着四阿哥背对着她的竹青身影,嘴唇微微颤抖,即使你不喜欢我,可是最终的结果却必须接受我,我试目以待,看你们的爱情到底有多坚贞!

她没有再求四阿哥,也没有多言半句,而是挺直背走了出去,临上轿时忽然回眸一笑,极尽妩媚风流,樱唇吐出令人心惊的语句:“可惜,你们的爱情是不被祝福的!”

当看到四阿哥脸上的阴云时,这才满意的上轿。

因西藏最近又蠢蠢欲动,边关战事吃紧,因而康熙一直忙到晚上还没休息。他批阅良久方伸伸懒腰,伸手去端茶,刚揭开盖子便闻到一股浓香,似茶如奶,又混着杏仁香,不由得精神大振,喝了一口。

入口极爽滑,却是从来没喝过的,不禁道:“这是什么茶?”

奉茶女官忙上前道:“这是红茶混着牛奶和杏仁熬制的,林女官说皇上熬夜劳累,只喝茶只怕会上火,便想出这么个法子,加了牛奶和杏仁滋养的。”

康熙看看黛玉微笑着说:“果然用心了!”

两人都得了赏相约回碧草堂,若雨认黛玉为知已,定要缠着她再教一些新鲜的花样来逗皇上开心,黛玉笑道天晚了,有空再说,若雨这才放过她。

黛玉回到房中,紫鹃雪雁忙着打水服侍,黛玉因有事,便草草吃了几口夜宵和衣躺在床上。

待到三更时分,瞧着周围的人睡熟了,方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以黑色的轻纱蒙了面,轻盈的跃出。

只见月光如水,铺陈如雪如雾,月光下的紫禁城迷离若梦,只存了隐约迷蒙的轮廓。琉璃瓦散发着冷冷的幽光,黛玉身影轻灵,夜风吹起黑色的大袍,袍身以金线绣着五爪金龙的圆形微记,显示着她尊贵的身份。

来到约定地点,早有人在此等候,互相对了暗号后,黛玉问道:“近日有何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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