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巴掌大的一块内衣衣角，韩遂放在手里掂了一掂，又看了身边有些焦躁的马腾一眼，这才将布块递给了马腾。
看过布块上有些凌乱的字迹，马腾这才面露喜色，指着布块对韩遂说：“文约兄你也是看了这密信的，我言庞德必不会投降于官军，在前年若不是我，庞德兄弟早被羌人马贼所杀。庞德其人有恩必报，况且他哥哥庞柔还在我军中，他必然不会轻易叛离，如今看来岂不是如此？诈降罢了！”
“我倒不是不信寿成你，只是这飞箭射来的密信，却是真假难辨呐……”韩遂摇了摇头，并不完全赞同马腾的话。昨天攻城时，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庞德谦卑的护卫在那个该死的鲁莽身后，还杀了现在名义上的首领——‘合众将军’王国不少攻上城头的部下，若不是马腾一力劝阻，庞柔怕已经被暴怒的王国砍死无数次了。
或许马腾说的是实话吧，昨晚后半夜的时候，有一巡逻的小兵拾得了从陈仓城*出的一根捆着衣角的箭矢，衣角上面用炭写着凌乱的两句话——“今夜鲁莽有意夜缒出城袭营，欲使某为前导。主公入夜速伏弓弩于城下，趁其半缒射杀之，不必在意某之生死。”
信——
还是不信?
“合众将军你怎么看？”韩遂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听听王国的意见，毕竟王国才是名义上的首领。王国的家丁们训练有素，他本人在陇西郡也素有名望，这次若不是王国反水，恐怕现在自己还在陇西攻打那个短命的西凉刺史耿鄙吧……
“那个庞德明显是投靠了鲁莽，当速斩他哥哥庞柔，这信必然有诈！”王国红着双眼睛，昨日攻城时，王国最喜欢的侄子王桦被陈仓城*下的流矢命中，好巧不巧的一箭封喉，死于非命，王国怎能不伤心?接着就有眼尖的回报说是城墙上的庞德射的，他怎么能不恨庞德？恨屋及乌之下，自然对庞柔也是欲除之而后快。
“你说有诈就有诈？老子还偏说这密信字字是真，老子的人你动着试试？”马腾一听王国的话立马就火了，王国这厮还真以为自己是首领是大将军？昨天白天在阵前吵吵嚷嚷要杀自己部下的庞柔，自己给他面子才不曾翻脸，今天他还想怎样？不就是死了个侄子么，打仗能不死人？
若能拿下这陈仓，莫说是死你个侄子，就算是你王国死在了城墙下，那他奶奶的都是值得的！马腾本就对一副大士族做派的王国心有怨恨，又加上这两日的冲突，牛脾气一上来，直接就跟王国针锋相对了。
“羌女所生的下贱人，凭你也敢在老夫面前呼喝？那庞柔——老夫还就杀定了！”老实说王国对马腾没什么好印象，韩遂还算是西凉名士，他马腾算个什么？家中不是大士族不说，还是羌女所生，一个粗俗的武人罢了。老夫要杀你个部下给侄儿报仇，你还敢护着？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马腾直接就抄出了把环首刀，逼前一步，只瞪着王国。那架势——只要王国敢唧唧歪歪一句，恐怕立时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二位，二位！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该同心协力，同心协力才对！区区一个庞家兄弟算的什么，现在陈仓守将鲁莽才是敌人，大家要一致对外，一致对外呐……消消气，都消消气。”一看情势不对，曾经做过的酒泉太守的矮胖子黄衍是忙不迭的上去劝架。现在可火并不得啊，这个鲁莽的名声现在西凉人可是人尽皆知，那可是一员得天地护佑又凶名远播的悍将呐！
韩遂的嘴角也是抽动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色后，才去与黄衍一起将剑拔弩张的二人拉开。看着犹在互相怒视的二人，韩遂来回踱了几步，这才扭头问了马腾句：“寿成确定庞德不会背叛与你?这封密信的笔记也没有问题？”
“自然确定，庞德必不会背叛与我。这封密信上的字迹也个个是真，正是庞德所书！”马腾非常肯定的回答道，庞德的一笔烂字，他如何能认不得？说完话，马腾还重重的瞪了王国一眼，心中止不住的还在咒骂——直娘贼！出身高贵又如何？老子迟早宰了你！
“哼……”听了马腾的话，王国却是忍不住的又冷哼了声，你马腾说真就是真？
“那好！今天白天略微佯攻一下，晚上就埋伏下弓弩千张。若消息是真，必能射杀鲁莽那厮，即便消息是假……我军顶多损失些箭矢罢了！”韩遂见马腾又要发作，急忙抢先说了句，此事事关重大，若能一举击杀鲁莽，这攻破陈仓还不易如反掌？这半月来自己可算是在陈仓城下损兵折将。强攻不成，偷袭不成，挖地道还是不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了，相比与这个庞德，若是能杀了鲁莽也算不得什么了！
“若是消息是假……就是庞德真的背叛，那庞柔便由合众将军你处置，我韩遂绝不偏袒于。”韩遂又补充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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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被落日所映红时，又是一日的战斗结束，抡了抡砍人砍到发酸的胳膊，鲁莽正一边巡查城墙，一边听徐晃报告损失情况，他身后跟着的是——‘庞德’。
寻遍军中，也只有这名叫做黄郎的部曲兵与庞德身材相貌类似，按照贾诩的计划，自然是由他穿着庞德的衣甲招摇于城墙之上。至于庞德，前日趁其沐浴之时，他的衣甲就被换了一套崭新的，庞德有问自有人回答说他的旧衣甲破烂不堪，破羌中郎将命令给他换的新衣甲。接着庞德就被客客气气的请进了个小院落，‘养伤’中……
这两日除开贾诩进去看过庞德一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请庞德书写一封劝降信给马腾，庞德一则认为向大汉朝廷投降才是正途，二则也是为主公马腾未来考虑，虽有些迟疑，到底还是写了信。至于贾诩拿信做了什么，便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他出不了那个小院落。
“……主公，今日里贼军攻势很弱，我军伤亡甚微。不过统领皇甫坚寿刀斧手的校尉萧渝，今日里在城墙上厮杀时，被个贼军悍卒抱着摔下了城墙，不幸殉国……”徐晃跟随着鲁莽的脚步，有条不紊的说着各项战况。
“他战死了？”鲁莽有些吃惊，这个在长安城就负责接待自己的萧校尉，虽说平日里有些贪财嗜酒，还喜欢巴结上级，可是这半个月来他做了什么鲁莽可都是看在眼里。每日里赤了个膀子在城墙上厮杀，如同跟那些羌胡叛军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一般，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他总是回答说——‘饿也斯汉军，不邹斯来杀贼滴么……？’（我也是汉军，不就是来杀敌人的啊……）
鲁莽还想跟等仗打完了把他从皇甫嵩哪里拐过来，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死了——这该死的战争！
第一次，鲁莽生出了对战争的一丝厌烦，鲁莽现在只想将叛乱的韩遂、马腾还有王国都抓起来杀掉，这样凉州就能无事了吧？
“主公——，主公——？”徐晃也发现了鲁莽的心不在焉，便提醒式的低声喊了两句。
“恩？哦……公明你继续说，我在听。”鲁莽这才回过神来，抱歉般的冲徐晃笑笑，本中郎将这是怎么了？居然会跟个老娘们一样多愁善感起来……自己不是看惯了别人死在自己面前么？
“晚上要用的草人已经准备停当，如今就要看贼军那边中不中计了。”徐晃是知道鲁莽的，时不时的走神是常有的事情，也不甚在意，就继续汇报事情。
“中计！绝对会中计！”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鲁莽与徐晃俱是扭头一看，插话的人可不正是用出这个计策的贾诩贾文和？
贾诩向鲁莽微微一礼后，这才继续说道“我观今日贼军攻势不振，必然是已经得到了那封密信，且是信了密信中所言，恩公今晚之借箭大计可成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