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起时,她看清屋内的摆设,一个字空,最显眼的是那张铺着素色被套的床和摆着台灯的桌子。
走进去,门的另一角有米黄色的架子,架子上方摆着书,下方则是储物柜。简简单单一向是他的风格,从空荡荡的书桌和极少的衣物可以看出他极少回来。
她往椅子上坐了一会,觉得无聊,将目光移向架子上的书,上面的书籍大多与金融和法律有关。
有一本厚一点的倒是没有标记名称。等她抽出来看清封面,便猜到这是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便是初中的毕业照,自己站在第二排,那时起了风扬起自己的刘海,露出自己的脸,脸肉嘟嘟,眼睛睁得老大,有点傻气又有点萌。
顺着往上看,他站在最后一排,挺拔的身姿出挑。可是他的脸微微低着,摄像机只拍到他的削立的侧脸和修长的脖子。不止这一张,高中毕业照,还有干部合影,所有的照片他都避过了镜头。早上拿到结婚证她就直接看向照片,然后笑,她怀疑结婚证他也会侧着脸避过去,所幸没有。
再往下翻,是几个人的证件照,大部分是男同学的,也有极个别的女生的。齐英叹了一口气,没有她的。
毕业时,他的证件照遭到哄抢,很多男生要了去,女生要不到就直接抢,他很无奈。
她的同桌珂珂就拿到一张,她看到就戳他后背说:“我也要。”
他愣了一下,然后眼神闪躲地说:“没有了。”
她探头看下他的桌面,立即有些恼怒:“说谎,明明你桌上还有。”
“你要这个做什么?”
“作纪念啊!”齐英有点不淡定了,“你都给他们了,为什么不给我。”她们包括林晓、包括同桌,她有点介意,好歹这么多年的前后桌,他就这样厚此薄彼。
他直直地看着她最后无奈地妥协了。
照片中的他很青涩,齐英将它夹紧书本中,手上自己的大头像捏的紧紧的,她很想像其他女生一样直接扔到他桌上,或者像同桌一样,强势地拉过他的领子不容拒绝地说:“给。”
可是,齐英那样害羞,何况他没找自己要,为什么自作多情给他,她挣扎了几番还是把照片收了起来。
她对他那时候早已埋下了暗恋的苗子,当初她那么死命地否决,大概是明白他不可能爱上她。
放回相册,她又看到另一本黑色的笔记本,抽出来后发现本子上面还有个扣子。齐英第一反应觉得会不会是日记。
想着放回去,又想万一不是呢?那就只看一眼,看是不是。
齐英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嗒的一声,拧开了扣子。第一页满满的是签名,再往下翻,是毕业留言。他没有使用纪念册,反而是用笔记。里面留言的人不多,大多是他的好兄弟。
这样挺好的,哪像自己的留言册,真心祝福的没几个,更可恶地是他那几个好朋友居然还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给她,叮嘱她好好读书,这让她情何以堪。
更糟的是纪念册很薄,等她发现没有时,才意识到居然没给袁方木签。她犹豫再三撕了一张信封纸给他签。他拿在手上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她受不住地低下了头。那张纸拿回来时,上面仅有一句留言:中考顺利,心想事成。笔尖锋利,几乎要破纸而出。
“在看什么呢?”
“没有。”背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否决后,她的慌张使本子掉地上。
袁方木弯腰拾起,然后用询问地目光说道:“你看了。”
她往本子上又瞥了一眼,只看到相思两个字,书本就啪的合上了“只看到一点。”
“恩,这本子记了许多吴谓他们的胡言乱语。”
“是吗?”她刚才为什么不认真看,大概胡言乱语部分被她错过了。
见她有些懊恼的神情,他不觉就笑了。
“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帮人写纪念册,我以为你没有。”
他坐到椅子左侧的床沿,对着她说:“有,只是不像有些人写纪念册都写到隔壁班的隔壁班来了”
“啊?”隔壁班的隔壁班,他说的是谁?“是吗?”
“不就是你小学同学吗?”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明明是邻近还寄纪念册给你写,明明在二班,还寄到四班来。”
齐英有些印象,那时她也有些意外,后来也就释然了,也许是邻居的纪念册太厚了写不完呢?“可是后来也没写成啊!”
那页纸被她撕了,她拿到时刚要写,就被好事者刘鑫抢了过去,她问这是谁的?齐英毫无警戒心地答:“小学同学的。”
“哇,关系这么亲密,居然还拿这个来给你写。”她的声音一惊一乍的,立即就引来袁方木好事的目光。
齐英有些不自在了:“我们关系很普通的,他是我邻居,比较熟一点。”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刘鑫脸上满满地写着原来如此四个字。
齐英有些急了:“我很少和他说话。”
袁方木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睛在她们身上不停地来回逡巡。
“我看明明不是这样,你这张纸上明明写着亲爱的岩岩,我好喜欢你…”
没等她说完,齐英一把抢过,黑着脸将纸张撕个粉碎:“你胡说。”
“是是,我胡说。”刘鑫立刻怂了,“我只是闹着玩,你这么认真。”
齐英将碎纸片塞进抽屉,负气地剜了袁方木一眼,他立即识趣地回头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那么生气。”袁方木看着她,眼眸转动眉头上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其实,当时齐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刘鑫一贯喜欢闹别人。现在想来,关键在于他。
“我只记得我生气,你就会很高兴。还有一次也是这样。”齐英突然想起一件糗事,那天,刘鑫故意来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下意识地答圣诞节啊!刘鑫追问圣诞节要说什么知道吗?她有些无语,她英语再烂也知道那句要怎么说,于是她很大声地说:“ Happy new year。”,然后刘昕就笑得前俯后仰,齐英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急忙说:“不是,不是,是Merry Christmas”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袁方木已经在回头看她了,他的眼睛亮亮的,笑得很克制。刘鑫反复地闹她,她越着急越窘迫,他的笑意就越大。
“你的英语确实很差。”他笑得很开心,仿佛还是当年的样子。
齐英看呆了,然后艰难地别过脸:“英语老师没少敲我的桌子。可是,桌子敲烂了,我的水平一如既往地差。”
“恩,你的英语就没好过。”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齐英还没说就自己先笑了,她几乎忘了矜持,凑到他眼前道:“其实是因为英语老师是我的表哥,我怕英语学不好会被看笑话,结果越紧张越学不好。”她丧气地拧鼻,他静静地听着,然后不自觉地笑了,眼中像盛了漫天的星光细细碎碎地泛着光。
齐英的笑慢慢凝结,看得痴了。他也意识到他们离得这么近,笑也止住了,只余眸光越来越亮。
在窒息之前,齐英艰难地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道:“现在好像很晚了”
“嗯,那晚上住这吗?”他很随意地问道。
齐英又呆了,愣愣地说:“不要。”
“哦。”袁方木笑了。
齐英看清他眼中促狭的神色,带着一丝娇嗔的恼意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