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冲击与剧痛从姜远胸膛处扩散开来,他原先以为自己在做梦,否则无法解释刚还在宿舍睡觉的他怎么会吐遭重锤压心般的感受。
但感受过于真实,以至于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火焰的炽热袭来,仿佛无名的火之手摩挲着脸庞,感受到温度的急剧升高。从浓烟中透出的烧焦味,让姜远联想起火灾现场。
心头一抽,姜远猛地睁开眼,预想中的床帘床铺如虚影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宽敞的房屋,完全脱离现代风格的配置,一望去就让人联想起长剑盔甲的中世纪骑士时代。
姜远无暇欣赏如画卷描绘的古朴房间,在他身前不远的地面上,有着用不明红色液体勾勒出的像阵法一样的东西,周边符文斑驳,不明或简约,或扭曲,不明意义。
但真正让姜远惊异的,还是从这阵中渗出的狂暴能量气息,是他从未见过的,但从感觉上,又是无比熟悉的。
“我见过这种东西?”姜远惊魂未定,突然间剧烈的头疼出现,仿佛要把脑袋撕裂成两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许多画面和信息如洪流般朝脑中倾泻,使他简直要晕厥。
这时,三位身穿蓝袍的人焦急地从门外走进,其中两位位第一眼朝向阵法望去,检查着阵法周围物什的好坏与否,像是在盘算着损失。
只有一位褐发的高大男人首先担心地看向姜远所在的位置,小跑着过来,将躺在地上的姜远扶起来,关切地问道:
“安迪,你还好嘛?”
姜远整个人还是蒙的,庞杂浩繁信息的涌入,像是将他头顶剪开,再将另一个人塞进去,使他头脑发涨,浑身无力。
他只能双眼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人,嘴巴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法半点发出声音。
褐发男子见姜远没有反应,便用手掌覆盖住姜远的头顶,双眼合上,凝神思索。
他的手掌马上便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微光。
褐发男子方向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灵魂稳定未散,看来只是受到了惊吓,人没事就好。”
这时另外两位身穿蓝袍的人慢悠悠地赶了过来,脸上写着明显的埋怨,其中一位对褐发男子说:“这小子没事吧?怎么看着跟个植物人一样。”
“没事,只是可能冲击力太大,让他一下没缓过神来。”
这时姜远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凭着脑中多出来的记忆,认出了眼前的三人。
那位扶自己起来的人叫艾德文,而另外两位,偏胖的叫吉姆,瘦一点的叫比尔。
吉姆嘴巴半张,像是要说些什么牢骚话,但想了想还是把话憋了回去,他还是不想和这位看着身材高大,看着还有点凶的艾德文起争执。
比尔则脱口而出道:“他是没事,他这一回失误,损失了不少实验用的材料,值有些钱呢,到时候老师还不得把我们几个皮剥了?”
艾德文闷哼一声,道:“老师这么大一个魔法导师,难道这点钱还赔不起吗?实验本来就是有成功有失败,难道人命不更重要吗?”
比尔看着这位凶巴巴的汉子,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姿势,不再说话。
姜远现在其实已经有了一些行动力,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是装作瘫掉比较好。
“这两个叫比尔和吉姆的,都是蛮自私的人,也是臭气相投的好朋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罢了。而这位叫艾德文的大哥,是个很不错的人,地地道道的直性子,重感情,很有人情味。”
姜远凭着自己刚才的观察,和脑海中尚未整理好的记忆,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气氛沉闷了好一会儿。一个身穿紫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众人望着熟悉的花纹紫袍,感受着他周围缠绕着清晰化质的魔法律动,全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就连姜远,也是由于记忆的牵动,感到有恐惧和畏畏缩缩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紧接着他也反应了过来,这是他们的老师弗斯特。
弗斯特的眼神如同一道冷光射了过来,看的艾德文,吉姆,比尔三人脊背发凉。
姜远则是心想:“感觉这个人很装。”
姜远靠在艾德文身上,视野正好能瞧见弗斯特所在的位置,他瞧着弗斯特,弗斯特看着他。
“一帮废物!”弗斯特忍不住低骂了一声,骂得几人心惊胆颤。
弗斯特眉头皱着,盯着姜远,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洞穿,同时眼神中闪过一些疑虑,接着冷冷道:“把这收拾好,计算好损失交给我,等安迪醒来后,告诉他去我那领五下奥术鞭笞。”
空气陡然间凝固了,等到弗斯特不再说话,转身离去,空气才开始流动。
“五下奥术鞭笞,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艾德文感慨道,同时为身边的安迪送了口气。
五下是弗斯特的常规惩罚量,艾德文并不奢望这样一位老师会做出网开一面的举动,或者说,如果做了,他反而觉得害怕。
因为这意味着他会在别的方面给出更严厉的答复,所以,常规便是最好。
如果碰上弗斯特心情不好,比如跟其他导师打牌输了,或者实验失败,照他平时严苛又喜欢迁怒于人的性格,不仅是安迪会受到两位数起步的奥术鞭笞,其余无辜的三人也会受到不小的牵扯。
他刚才本能上其实是想说一些“安迪是无心之失,又刚刚受了巨大冲击,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受到了不小的创伤,能不能减罚或者免罚”这样的话。
但一想到之前自己说这话时,这位乖张的老师反而把责罚加重,直性子的他也不得不按住了嘴巴。
况且,弗斯特对安迪这位笨拙又唯唯诺诺的学生是一向不当人看的,什么重活或者危险的实验都是安迪干得最多,而安迪每次受到的批评责罚也是最重。
这更加打击了安迪的自尊心,自从他成为弗斯特的学生以来,他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而自信的缺失,足以毁掉一个人,让他原本可以轻松做好的事,变得艰难,在工作生活上充满失误。
在姜远记忆中的安迪,是一个认真的人,同样也是一个老实的人,分不清有些话到底是出于发泄的谩骂,还是真实的训戒。
一遍又一遍地打压与自我的失误,使他渐渐从心底认同弗斯特的话。
“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即使努力了也追不上别人。”
这是姜远接受过来中的记忆中的一句话,他不禁有些同情这位名叫安迪的十八岁小伙——他和自己一样大,同样年轻,也同样稚嫩。
掺杂着能量气息的火焰在比尔,吉姆的简单施法下,渐渐平息,地上的怪异法纹失去了光亮,但仿佛只要有一丝法力的刺激,它马上又能活跃起来,展现出未知的能力。
简单地整理完爆炸现场后,艾德文把假装失去意识的姜远抱回了安迪的房间。
姜远的头疼渐渐平复,那份来自安迪的记忆,已经强行并入了他的记忆中融为一体,有那么几个时间点,他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来自这个异世界的安迪,还是来自中国,刚刚进入大学的学生姜远。
但在姜远的感觉中,有一种极为深邃的东西决定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这东西存于这身体之中,但很明显不属于安迪,而独属于姜远。
等到艾德文离开房间后,姜远坐了起来,环顾起简陋的房间。
一桌一凳一床构建起房间的简单配置,褐色的木质环境,在姜远感觉中是古朴的中世纪风味,但在安迪感觉中却是枯燥,无聊,日复一日的生活。
桌上摆放着两本厚厚的书和一根燃烧到憔悴的蜡烛,其中一本摊放着,远远瞧去,能看见密集的笔记注释,可以看出阅读者还算用功。
床上除了一套被单以外,只有一套用于用于换洗的普通衣物。这周围的光景都透漏出一个字:“穷”。
至此为止,姜远对自己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安迪有了大致的了解: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法学徒。因为一点可怜的魔法天赋得到了踏入门槛的机会,但自身天赋也没有多突出,从小地方脱颖而出的他,来到全是魔法使用者的学院里,却是泯然众人,加上毫无背景的缘故,更加平平无奇。
“魔法?”姜远嘴里不断念叨着记忆中的这个词,忍不住边苦笑边摇了摇头。
随着记忆的融合,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观杂糅在了一起,一些在他这个二十一世纪工科青年看来做梦都做不出来的概念,成了这个异世界的身边物。
长耳朵的精灵,长着獠牙的巨魔,
“不要这样,我只相信科学。”姜远丧丧地靠在墙上,从他从地球炸到这个瑰丽奇幻的世界还不到两个小时,这之中由于记忆的强行重组,他的三观经历着崩塌,重塑,再崩塌,再重塑,无数次循环……什么常识概念,科学道理已经碎成粉末了。
“精灵是真的好看啊,金黄头发大长腿。”整理着纷繁的记忆内容,姜远一下就抓住了重点,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但这短暂的兴奋没能掩盖他远离故土,流落他乡的落寞感觉,姜远怔怔坐着,离奇的遭遇让他久久无法平复,他一下想了很多。
“精灵怎么会这么好看?”姜远暗暗点了点头。
“哎~”姜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现在不得不以安迪这个身份生活下去了,但我还是姜远。”
“你好,安迪。”姜远微笑着说道,然后安迪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