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露回来了呀，这些年在哪里发财哦？看样子怕是找了大钱了！”奶奶看高露的目光，比她身上戴的首饰还要亮。
“齐奶奶，好久不见！”高露并没有回答奶奶的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在我身上：“哎哟，这是恩茹妹妹吧，都长这么大了呀，是个小美人呢！上几年级了？”
我有些害羞的回答：“上初三了，明年还有最后一学期，就中考了。”
“哦？十几岁了？”高露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我虽然觉得被她看的不舒服，但还是答道：“十六了。”
我并未将这一问一答放在心上，可留心的人却早已经替我做好了安排和打算。
正月十五元宵节，高露被奶奶请到家里吃酒。
奶奶一边给高露夹菜一边说道：“露露呀，我就把我们家恩茹交给你了，你可要多多照顾呀！”
正吃着饭的我，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二人。
奶奶板着脸对我说道：“恩茹，过完年你就跟着你露露姐去广州挣大钱去，你不能耍脾气，要听话，听到没？”
我有一瞬间的呆滞，才缓缓放下筷子，说：“可是，我马上就要中考了，我还有半年才能初中毕业呢！”
“初中毕不毕业有什么用？你是不可能再读高中的，参加中考有个求用！还不如早点跟着你露露姐去大城市找大钱，家里也能轻松点！”奶奶瞪着眼睛，好似要吃人似的。
我的心头一片冰凉，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我站起来，在屋子里找我的母亲。
母亲却蹲在厨房偷偷的哭，看到我走进来，她迅速的将眼泪擦掉，不做声。
“妈，奶奶不让我读书了，为什么？我只差最后一个学期了，最后一学期我就初中毕业了！”我委屈的问她，问着这个命运如同浮萍般的女人。
母亲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奶奶的声音却从堂屋里传来：“齐恩茹，明跟你说，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你读书了！你弟弟妹妹陆续长大了，他们也要读书，如果你不出去挣钱，那我就只能把四姑娘送给有钱人了，有钱人家多少会意思意思，你好意思拿着用你妹妹换来的钱去读书吗？”
我感觉天都要塌了，转过头，看着才十一岁的四妹妹。那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同时也看向了我：“姐姐，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我不想离开家，我不想离开妈妈！”……
高露就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对四妹说：“放心，你姐姐舍不得把你送人的，你在家好好读书，照顾好弟弟，好不好？”
四妹妹乖巧的应道：“好，我的成绩也很好的！我会做饭，我会照顾好弟弟！”
高露咯咯的笑了，看着我说道：“恩茹妹妹，你看，四姑娘多乖呀，你舍得把她送给别人养吗？你放心，今后跟着姐姐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从这天开始，我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正月十八，我坐上了四川飞往广州的飞机。我没能再回到一中的课室里，也没能有机会和同学们说声再见。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没有好奇，没有兴奋，更没有对大城市的期待。
我的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衣服，其中有一套是一中的校服，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是我未走完的学海生涯。
和身份证放在一起的，是一中的学生证，那是齐恩茹最骄傲的身份！
高露带着我先到了她的住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房子，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亮的夜晚。
她的衣柜里有很多好看的衣服，她扔给我一套说：“换上吧，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我拿着衣服在房间里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穿上了一中的校服。
走出房间门，她在卫生巾化妆，看到我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头：“不是让你穿我的衣服吗？你怎么还穿着校服？”
我拘谨的说：“太大了，我穿不了。”
高露看了看我那瘦削的身板，没有再说话。
……
兰亭汇，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这就是传说中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消金窟。
我第一次踏进这里时，穿着一中的校服，背着我的书包，跟在高露身后。
听着一路走来，穿着各色衣服的人和高露打着招呼，同时也打量着我。
“露露姐，新年好，返来开工了呀？”……
“露露姐，又带新人了？这次怎么还是个中学生？”……
“露露姐，这是谁呀，好漂亮的妹子，是你妹妹吗？”……
高露一路从容不迫的和大家问候着，客套着，假笑着。
她好像忽然就带上了一张面具，掩住了真心。
高露把我领到一个男人面前，推了我一把，道：“叫辉哥。”
“辉……辉哥。”我的声音很小，夹杂在嘈杂的音乐声里，我觉得那个男人根本没听到。
他上下打量着我，看到我校服上印着的字和独属于一中的校徽时，有些惊讶：“中学生？太小了吧？”
高露一把拉下我校服的上衣拉链，笑道：“虽然才十六岁，但已经不小了哦。再说，这妹妹领到你这里，就是来卖酒的，又不用坐台，年纪小点怕什么！”
其实我当时害怕极了，猝不及防下，即使我迅速的合拢校服，我想我里面的吊带背心已经被那个叫辉哥的男人看到了。
他猥琐的笑道：“确实不小了，这么好的苗子，露露姐怎么不自己带？”
高露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才看着我缓缓道：“时候没到，等到了时候她自然会主动来找我的。”
然后高露又看向辉哥，语气严厉的道：“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女孩儿还是个未成年，卖卖酒可以，别的还是算了，要是弄出事了，可是会坐牢的！”
辉哥拍着胸脯道：“放心，放心，人交给我肯定不会在我手上出事，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她自愿在外面乱来，我就没办法了！”
也许我是唯一一个穿着一中校服卖酒的姑娘，站在这灯红酒绿间，我无措又茫然。
原来，奶奶说的去大城市赚大钱的工作，就是在兰亭汇卖酒。
这工作果然能赚钱，我从来没见过的那么多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