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清晨。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时节,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刻。
大秦帝国,国都长安。
长安城如蛛网一般,有序划分为一个个街巷,其中,城北最偏僻的这片街巷叫做泥瓦巷。
洛家在泥瓦巷最繁华的地带,是一座繁华的大庄园,在其后院墙外,有一棵大榕树。
榕树很大,粗壮的树干要数人合抱,其中有一根树枝已经伸到了洛家后院上空,新年伊始,大榕树已经抽出了嫩叶,非常茂盛。
千南藏在这一截快要进墙的树枝中,枝叶很繁茂,他的身躯也幼小,被遮挡地严严实实,离地面又高,没有人能看到他。
露水沾湿了千南的衣裳,偶有虫子在他身上爬行,千南却一动不动,仿佛一截永恒的树枝,趴在树枝上,他一双清澈的大眼非常有神,紧紧地盯着下面。
初春很冷,清晨是最冷的一段时间,少年的衣服有些单薄,被露水一打湿,更是冷的不行,好在,少年的呼吸有些玄奥,驱散了不少寒意,但依旧难以忍受。
每天的这个时候,洛家的后院里只有一个人。
美丽的洛家三小姐。
千南并不知道这位洛家三小姐的芳名,所以称之为洛家三小姐。
每天清晨,洛家三小姐都会准时出现在后院里,这半个月,千南也每天比她更早,爬到这一截树枝上,仔细观察着洛家三小姐,一看就是一个早上。
洛家三小姐今年还不到十四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位三小姐的美貌惊人。
千南只有十二岁,他对洛家三小姐的美貌并不在意,让千南在意的是,洛家家主是附近‘洛馆’的馆主,一身实力非常了得,大名鼎鼎,但是在卧虎藏龙的长安城,也只微不足道。
洛家三小姐继承了她爹的天赋,每天清晨都会在后院修炼,这是千南偷窥的缘由。
他也想和洛家三小姐一样,踏上修行的道路。
当然,如果千南被逮到了,等待他的下场是极为凄惨的,之前千南就看到过偷学被抓的人,手脚被废,生不如死。
这是千南唯一的修行机会,他义无反顾。
即使这个世界的修行非常普及,但是如他这般低微的人,根本没有机会修行。
后院里,洛家三小姐站在群花之中,美丽的双目闭合,小嘴一张一合,有一种超然的气质。
晨曦中,她就如画中走出一般,极为美丽。
那是一种含苞待放的美丽,洋溢着青春,非常美好。
但是树枝上的人却无视她的美丽,一心只想彻底偷学。
千南和她隔的很近,还不到两丈,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但也只有这个距离,才能仔细地学到少女的修行法。
经过十几天的观察,千南已经明白,这位洛家三小姐修炼的是一种呼吸法,非常繁杂,共有三十六道不同的呼吸,这种修行法哪怕出现了细微的错误,造成的后果也会很可怕。
和其他的修行法不同,呼吸法的特征在于呼吸,可以被观察到,大概是最容易偷学的修行法了。
当然,这种‘容易’是相对于其他修行法来说,实际上,呼吸法极难偷学,几乎不可能。
千南和别人不一样,他有一样宝物,能让他得以学到少女的呼吸法。
他有一枚神奇的种子,在他偷学呼吸法时,这枚看似普普通通的种子发挥了作用,流淌出一股力量,如干涸的土地遇到甘泉,千南的大脑变得空灵起来,原本玄奥无比的呼吸法开始能慢慢领悟。
这是千南最大的秘密之一。
少年其实并不普通。
千南已经掌握了其中三十五道呼吸,还剩下最后一道法没有彻底掌握,实际上,这十几天来,他已经开始修行不完整的呼吸法,身体素质有了不小的提升。
此时哪怕趴在树枝上,千南的呼吸也在运行着那三十五道玄奥的呼吸,一道道精气被他吸入,一口口浊气自口中呼出,和后院中明媚的少女竟然有些同步。
在这种玄奥的呼吸中,他仿佛与树枝融为了一体,根本察觉不出异样,由此瞒过了少女的感知。
修行的过程很枯燥,千南一边枯燥地修行,还要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少女的呼吸法。
修行时,他身上会发出一股莫名的气机,让虫子不敢近他的身,在最开始时,他身上爬了很多虫子,偶尔还会有毒蛇在附近,甚至是爬到他身上,少年为了修行,忍受了一切。
当朝阳升起时,那院中的少女停止了修行,她睁开双眼,走向屋内。
千南趁着此时无人,赶紧从树上爬了下来。
他心中有一股浓郁的喜悦,在这个早上,他终于学到了完整的呼吸法。
十二岁的少年站在榕树下,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身麻衣缝缝补补。
长安城里那些流浪儿和小乞丐就是这番装扮。
千南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像他这样小的人,必须学会伪装自己,这是生存的法则。
长安城是大秦帝国最繁荣的都城,却也不乏千南这种人群。
树枝的露水打湿了少年的衣服,长期被露水打湿,以后很容易得病,但是少年哪管得了这些。
榕树下有一口古井,千南恰好站在古井旁,他低头望去,清澈的水面倒映着少年的模样,往日里,他的脸上都抹了灰,脏兮兮的,此刻已经被露水洗净,露出了真面目。
少年长相乖巧而机灵,看起来人畜无害,卖相并不差。
这是他十二岁的模样,和记忆深处相比,已经有了几分陌生,千南内心默默感慨,发出一声感慨。
水面倒映中的少年眼神顿时复杂起来,有一种远超这个年龄的沧桑,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那双眼睛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十二岁的少年,而是三十好几。
片刻后,眼睛里的复杂褪去,又回到以往那种清澈的眼神。
千南弯腰,从地面抓起一把泥土,抹在自己的脸上,顿时他的小脸又变得脏兮兮起来了。
长安城里有不少可怜的孩子,他们被帮派控制着,手脚被打断,用来换取别人的同情心,非常凄惨,千南可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尤其是他的外表看起来还算不错。
这时,榕树四周开始有人出现,少年看了一眼高大的洛家围墙,心中默念一声‘拜拜’,转身离去。
既然已经学会了呼吸法,那么他以后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他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偷学了,每看到一个洛家的人都心虚,哪怕只是一个下人。
在回去的路上,少年觉得天空是如此的蓝,阳光是那么的明媚,就连那遍地垃圾,脏兮兮的胡同小巷也变得顺眼起来了。
他,千南,一个长安城里最低微的少年,如今竟然也能踏上修行路,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路过一个热闹的集市之后,千南的手里多出来两个馒头,他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根本没有人发觉到。
偷是千南生存的凭依,他只有这一条轨迹可以活下去,尽管他不喜欢这种行为。
后方传来一声惨叫,有一个小偷被人逮住了,折断了手,不停的悲嚎着。
千南面无表情,默默地朝前走着,很多时候,他都差点沦为那人的命运。
转过了八个巷子,走完七条街道,在长安城高大的城墙下,千南终于回到了他的家。
这是一处古老的道观,虽然破落,但是房顶还是完整的,下雨天极少漏水,墙壁到处掉灰,但还算坚固,看不出倒塌的痕迹,对于一个流浪的少年来说,这样的住所其实还算不错。
这里大概是长安城最偏僻的地方了,以道观为中心,方圆百丈都没有建筑,那些帮派的势力也伸不到这里来,数年以来,千南就在此顽强地活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座道观里。
千南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长安城最初的记忆,都是从这个道观而起。
两年前,他突然出现在这座古老的道观,仿佛是世界上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没有人注意到,也不会有人会去留意,长安城突然多出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长安城那么繁华,那么大,每天都会有新的流浪儿,这些人就如路边突然长出的野草,或许下一秒就枯萎了,无人在乎。
但是那一天却让整座长安城的人都印象深刻,甚至记载了史书中。
那一天,长安上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雷电,黑乎乎的天空仿佛要灭世一般,在这种极端的天气里,哪怕是长安城里的修仙者也心生惶恐。
长安城是有修仙者的,但他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电闪雷鸣,漫天的雷电竟然是紫黑色的,粗如山脉,一道道可怖的雷电在天穹上闪烁,所幸并没有击在长安城。
据城里最强大的修仙者推测,像这样恐怖的雷电,只要一击,就能毁掉整座长安城。
那可谓是真正的灭世之力。
所以,这位长安城内最强大的修仙者平日里波澜不惊,在看到雷电的那一刻,面色极度的惶恐,御起剑就飞,用一生中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长安城。
雷电消失后,千南出现在道观里,他还不到十岁,一头短发,身着短袖短裤,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除了衣服裤子,他身上只有一枚神秘的种子,这枚种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有指甲盖大小。
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千南的开局非常糟糕,更要命的是,他还不懂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
好在,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和他故乡的语言文字有些相似,尤其是文字,都是四四方方的,学起来难度小了不少。
千南就这样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出现在长安城。
这是一个修行文明灿烂的世界,一个仙侠的世界,御剑而飞,长生不老,是人们无尽岁月以来,最崇高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