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那天，李子琳起了个大早，推开窗的时候，就看到李良辰眼巴巴的站在她的窗子底下，李子琳与他对视了三秒后，妥妥的就关窗，眼不见为净。
这小兔崽子上完幼儿园大班了，要上一年级了，嫂子觉得自个儿这弟弟学习不自觉，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就把他送去读一年级提前班，结果好了，这小子跟老师杠起来了，说要是再给他布置作业，晚上约小树林见。
哦，还把作业撕了。
那天开完家长会，李子琳问他你这样是不对的，他说老师也不对，天天有作业。李子琳说那你也不能这样，然后就听这兔崽子说，“外公说你一年级数学还考20分呢，老师都找上门儿了。”
李子琳给气的好几天不理他。站在二楼走廊上，护栏上挂着的吊兰长的不错，看了一会儿，见老太太一身新衣的从一楼房间出来，李子琳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没过年吧？
“琳琳啊，今儿你李奶奶过来，快换身漂亮点儿的衣服，免得怠慢了。”老太太站在一楼，抬头冲李子琳说话，“你这孩子老站那儿，我这经常这么抬头颈椎病都好了快。”
李子琳哭笑不得，问：“住几天？”
“过完年再回去。”
“那我没钱买新衣服了。不见人了。”李子琳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老太太跟这病友，哦不，李奶奶，那简直是患难见真情，每天都得视频五分钟，语音两小时。倒是程帆，嗯好像很久没联系了。
掏出手机，打开程帆的微信会话界面，李子琳在想要不要给他发条微信呢，还是不发的时候。程帆倒是先发过来了，依然言简意赅，简单扼要。
“半小时后到。”
李子琳忽然就觉得，怪怪的。。“外婆，程帆说他们半小时后到。”
把老太太给高兴的又是水果又是瓜子又是糖果的一样一样的摆。“琳琳，最近跟你嫂子睡，你那屋子给程帆。”
得，人还没到，房间主权就先交出去了。
女孩子家家的，有些东西总不能在外男面前出现，所以李子琳很认命的就把一些东西收拾到嫂子那边去，嫂子叫美景，说起来还比李子琳小一岁。
“美景嫂子我来投靠你了。”美景也住在二楼，只不过中间一个小客厅隔着，正好对门儿。这会儿美景也是刚起，坐在床上迷蒙着眼睛看书。李子琳佩服的不行，这看的是天书吧？
“北北姑子，独守空房，终于有人做伴了。”
美景的房间靠山，李子琳的房间靠海，所以每天李子琳都能看到出海的人，也能看到满载而归的人。倒是这山头，每次见到，李子琳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八阿哥又开始叫了，李子琳看了下时间，又快八点了，肚子都开始唱空城计了，摸着肚子，下楼，刚好汽车的引擎声从屋后驶过，然后稳稳的停在了门口的空地上。
门口是个小院落，外婆在里面种了些蔬菜，这会儿一茬一茬的，绿油油的，南方就是这样，即使寒冬，也是绿意盎然。
“老姐姐，你可算来了。”外婆欣喜的声音。
“周奶奶好。”程帆的声音，嗯，依然那么好听。
“老妹妹诶，你这手可有好点儿？”李奶奶果然还是和蔼的老太太。
李子琳端着水杯，靠在门口，说：“外婆，外面不冷嘛？”
“瞧我，光顾着乐了。”外婆连忙过去拉着老姐姐的手，把行李跟程帆都落太门口，李子琳嘴角含笑，甜甜的叫了一声“李奶奶好。”然后走到程帆面前，看他比之前瘦了点儿，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他。
“给你。”
程帆端详了会儿，问：“给我干嘛。”
“喝呀，本姑娘亲手熬制麦芽糖水，纯天然，无公害。”李子琳冲门后望了几眼，瞧程帆一直没有要喝的动作，急了。“快点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哦。”程帆一口喝完，眉头微皱，真甜。
然后李子琳乐了，忙接过杯子，帮他拿了一个行李箱进屋，末了还不忘补一句“礼尚往来”。
老爷子程帆是第二次见，只见他系着一条围裙，咧着嘴问李子琳水喝了没。然后李子琳乖巧的说了一句，“喝了。”
程帆失笑，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跟在李子琳屁股后头，先是把行李箱放到李奶奶房间，然后才跟着去了李子琳的房间。
目前算是程帆的房间了。
“外婆太偏心，你一来就把我撵出这房间。”李子琳站门口，示意程帆进去，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属不宜啊。
程帆看了看房间里一个大大的书架，书桌上一个小架子上面整齐排列了一堆儿瓷娃娃。然后就是衣柜，嗯，最后就是一张小桌子和两条坐垫了。
“这个平时用来喝茶的啦。”李子琳见程帆看着那桌子，解释说。
“一口普洱一口泡面？”
“你想多了。”李子琳转身离开。程帆看着这房间，打开窗正好可以看到阳台，阳台上放了一排植物，然后就可以看到海，海上的孤塔跃入眼帘。程帆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淡淡的一股李子琳身上才有的气味。
瓷娃娃都是一些很可爱的卡通形象，然后就是书，很惊奇的是，房间里竟然茶书居多。
李子琳下楼后，直接去了厨房，肚子早就饿了，但是外婆一直说得等客人，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动口。
“北北，叫客人吃饭。”外公把饭菜端上去后，冲李子琳宠溺的说。“饿了吧，外公给你蒸了蛋羹。”
李子琳有一段时间胃不好，饮食上挑的很，吃的最多的就是蛋羹，也庆幸的是，百吃不厌。
“李奶奶，吃饭咯。”李子琳去客厅叫了李奶奶，俩老姐妹正戴着老花镜在讨论过年去哪儿玩。叫完老的，李子琳就站在院子里冲楼上喊，程帆一听这声音，脑子里不禁就冒出双手叉腰的包租婆姿态的李子琳。
“李子琳，你这嗓门儿哪儿练的。”程帆站在楼上俯视她，这小妮子一头秀发没有如往常一样挽起来，此时往下一看，黑黝黝的，瞧着特别喜人。
“跟我外婆练的。快点儿下来，我快饿死了。”
程帆抬步往下走，在楼梯转角处，他看到了站在厨房一口一口吃着蛋羹的李子琳，心里不禁感叹，“真像一只小猫咪。”
李子琳家里基本上都外公做的饭，外婆嫁给外公一辈子，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小跟在外公的屁股后面，像尾巴一样的李子琳也会做饭，但是她就是懒，还有，她只有吃到外公做的饭，才感觉回到了家。
百家有百家味，有时候仔细去品尝，味道都大不相同。有时候回家，闻到空气中的一阵饭香，李子琳就知道外公已经在做饭了。
那时候外婆就站门口吼一嗓子，她跟李子枫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真是回家的诱惑啊。
“北北，过会儿我带你外婆跟你李奶奶去逛逛，你记得去置办点儿年货，记得李三爷家也去一趟。”外公给李子琳夹了一筷子菜，看她吃的香，老爷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李三爷？李子琳默默的在脑子里搜索她所记不多的关系网。最后锁定了城口那个李三爷。扒了一口饭，李子琳点头答应。
程帆见她也出门儿，在桌子底下拉了一下李子琳的衣角，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李子琳表示收到，但是她看不懂。所以以至于等李子琳在车里看到钻进副驾驶的某人，惊呆了有木有。
“你干嘛？”
“你不是答应带我出去了嘛？”
“我没啊。”
“那你还点头？”
“我点头是为了表示我看到你的斗鸡眼了。”
最后李子琳还是开车带着程帆去了县城，嗯，家里就美景嫂子一个人，孤男寡女，不妥不妥。
采购的年货是按着外公给的单子买的，当李子琳掏出一张大红色的红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几排字的时候，程帆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用红纸？记本子里不就好了，下次需要还可以借鉴一下。”
李子琳白了他一眼，“老人家嘛，就喜欢红的，喜庆。”
买完东西后，李子琳又把车开到书店门口，蓝沐芳见她过来，笑的整张小脸都荡漾着。
“恭喜发财，财神爷驾到。”
“得了，怎么买也包不下你整个书店。”李子琳回头把车钥匙扔给程帆，“回去你来开车”
蓝沐芳什么人？她那俩眼视力可以看到一百米外的德智体美四个小字，见程帆点头打招呼，她依然笑的很荡漾。
“刘大仙说你今年红鸾星动。”
李子琳拿着几个文具对比看着，头也不抬的说，“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小学时是少先队队长。”
“嘁。就你这样。”蓝沐芳拿过她手中两种铅笔芯，说：“这俩不都一样嘛？”
李子琳摇了摇头，说：“不一样，虽然都是0.5，但是有一个容易断，而且墨色不深，但是有一种不容易断，写着也比较顺畅。”
蓝沐芳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你还需要什么？”蓝沐芳从另一个货架上拿下两瓶墨水，“要蓝的还是黑的。”
李子琳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蓝的那个没有黑的那个好用，沐沐，黑的那个性价比比较高。”
“我去，李子，你这都哪儿养成的毛病？”
“习惯了，大学时是后勤部部长，货比三家。”李子琳把需要的东西都放收银台上，掏出钱包，打开一看，得，又没现金了。“手机支付？”
蓝沐芳摇头，“我爸最近比较钟爱老人头。”
“好吧。”李子琳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比了一个降的姿势。程帆会意，用眼神询问。
“借个钱咯。”李子琳笑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笑的那叫甜美。
“叫哥。”程帆也笑了，“有钱的都是大哥。”
要论下限，李子琳是没有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继续一个端庄的微笑，“哥。”
程帆惊呆了，“出乎想象。”
“那你得把脑洞大到跟黑洞一样大了。”潇洒转身，拿着程帆的钱包就去结账。
回去的车肯定是程帆开的，因为李子琳一上车就开始拿着那个单子开始点，程帆看她念念有词，撑着红绿灯停车，转头问她：“你干嘛呢？”
“点货，要漏了现在回去补还来的及。”
程帆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越跟李子琳相处，越发现李子琳做什么事都喜欢先排列，然后组合。
住城口的李三爷，一老爷子带着一个小孙子贫困度日，外公跟他交情不错，说是年轻时都一个部队待过的，那时候外公还是班长。李三爷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膝下只有一个孙子。
“那他儿媳妇呢？”程帆握着方向盘，不解的问。
李子琳看着前方，叹了口气，“李三爷人正直，但儿子却是个无赖，镇上哪还有人敢把自家闺女儿嫁给他？后来李三爷就从别人那，让那儿子娶了个外地的，礼金给的多，两口子也就成了。只是这儿子吃喝赌就差个嫖了。但对媳妇倒不错，只是出了个意外，去世后，媳妇就跟人跑了，带着李三爷家的钱。”
那时候李子琳大学还没毕业，老爷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贫困潦倒镇上面的这些个街坊邻居，有钱的出点钱，有力的多出力，现在李三爷靠着修车，勉强供这小的了。
车停在一大榕树下，李子琳指着那大榕树，说，“几百年了，小时候我外公经常跟李三爷在这儿下棋，我就边儿上爬树。”
程帆看着这雄壮的大榕树，风一吹，落叶便一片片的往下掉，但是这看着，完全没有萧瑟，只有茂盛。
“三爷爷，我来嘞。”李子琳站在敞开的大门口，李三爷住的是一小平房，那孙子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听到李子琳的声音，小男孩马上跑过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北北姐。”
李子琳瞧着李三爷应该是不在，看面前站着的一小小的人儿，说：“聪聪姐姐给你带好看的书了哟。”
程帆听着李子琳忽然温柔下来的话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叫声叔叔，姐姐东西都在那儿呢。”
程帆失笑，“这便宜你也占。”
聪聪从小就是内敛的性子，咋一看到陌生的人，抱着李子琳的大腿就躲到她的身后，李子琳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的摇了摇头。
“程帆，你帮我拿一下吧。”
“好。”
李子琳把东西都帮聪聪放好，又拿出课本，指着几首唐诗，跟聪聪说：“聪聪，姐姐过几天还会来看你，到时候你背给姐姐听好不好？”
聪聪腼腆的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站的笔直。
程帆跟在李子琳身后出门，等她系好安全带后，说：“聪聪还没上一年级吧？怎么会识字？”
李子琳说：“每个人的出生决定了每个人的起点在哪儿，聪聪必须要早点，因为李三爷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