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回来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去看叶朝华。
叶夫人说他病了,在别苑里安养着,楚衡到的时候就听见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咳嗽声。
楚衡眉头微蹙,愣了半晌还是推门进了屋。
“既然来了,就自己坐吧。”叶朝华手挥挥,将身边服侍的丫鬟谴了出去。
楚衡没有应与,一声不吭的走到叶朝华的床边:“这是柒季的人参,可以养脾润肺。”
叶朝华瞥了楚衡一眼,埋头将人参汤喝了个干净。
“叶泽……”叶朝华欲言又止。
“无妨,好些了。”楚衡知道叶朝华想问叶泽的身体状况。
说句实话,楚衡离开的这一年多,许久不见,叶朝华老了许多,鬓角的青丝染成了白发。楚衡没有记错的话,今年的叶朝华五十了。
楚衡看着叶朝华的白发出神了,半天没有说话。
“我急召你回来一是想让你替叶泽渡灵,二是想让你接替殿主之位。”叶朝华说完,有咳嗽起来。
楚衡的眉头蹙得更深,久久不能平。
不到万不得已,叶朝华不会说这样的话,接替他,楚衡从未想过。这是叶泽的家,位置应该是属于叶泽的,他从未想过,一刻也没有。
“楚衡,我知道你的为难和顾虑,但这是我的决定,往生殿离不开你,叶泽也离不开你,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的守着,好好的守着往生殿,守着叶泽。”叶朝华说话的时候眼里泛着泪花。
楚衡头埋得特别低,半天以后站起身来,端着碗:“师傅,我不想永远困在往生殿。”
叶朝华轻轻叹气,看着楚衡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身体快撑不住了,灵力也大不如前,重病缠身,他守不动往生殿了。
然而楚衡呢?他不想一辈子待在往生殿,以前他等人,现在他等的人回来了,那人桀骜不驯,势必不会心甘情愿的呆在这个殿规严厉的地方。他想同他四海为家,天涯海角,相伴此生。
楚衡心情沉重,不想回到压抑的归姝苑,于是恍恍惚惚走到了大殿。
正在逗小清楚的叶夫人摇着拨浪鼓,笑得不亦乐乎。
楚衡许久没有看到叶夫人这么开心过了,记忆里笑得这么开心的叶夫人还是在他五岁那年。
那个时候楚衡刚刚被叶朝华带回往生殿不久,他性情冷淡,认生。开始叶夫人就偏偏是个直性子,不到黄河心不死。她知道楚衡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生怜悯之心。
楚衡记得当时叶夫人就这么在他面前摇着拨浪鼓,笑得好看温柔。
“阿臣,叫娘亲。”就这么一句话,楚衡就生气,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往叶夫人的脑门上扔,瞬间鲜血直流。一旁的叶朝华心疼叶夫人,准备抽楚衡的屁股教训教训。
可是却被叶夫人拦了下来,捂着受伤的脑门冲着楚衡笑笑:“阿臣,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惹阿衡不喜欢。那以后我好好的让阿衡喜欢我,好不好?”
小楚衡当时愣怔住了,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叶夫人,疑惑不解。小手想伸出去看看她的伤口,但从没有伸出去过。
小楚衡警惕,警惕所有人,叶夫人也不例外。
……
叶夫人瞥见了呆立在门外的楚衡?,放下了拨浪鼓:“阿臣,进来,站在外面干嘛,外面冷。”
楚衡微微抬眸,眼眶却湿了。
“师娘知道你师傅跟你说了什么,你也不要理他,喜欢什么就去干什么,师娘永远支持你。”
叶夫人看着楚衡一直埋头不说话,哀叹了一声:“阿臣,你记住,无论你以后走多远了,只有你愿意回头看看,师娘都在,往生殿都在。”
楚衡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滴打在他皙白的手上。
叶夫人沉默了,看着这样的楚衡,她终是不忍心,这么好的孩子本就应该快快乐乐的长大,不应该被拘束。
可是楚衡没有,他被叶朝华选择,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
“你们……怎么了?”蹦蹦跳跳进来的沈清本来是眉开眼笑的,但看到楚衡后,脸色瞬间无措。
楚衡不动声色的抹了泪:“无事。”
沈清本来还想问一下,但看到叶夫人冲着他摇摇头,还是憋了回去。
“楚衡,若无事的话,我们回家吧。”沈清抱过小清楚,轻轻拉了下楚衡的衣服。
楚衡心里一喜,所以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站起来同叶夫人告辞后,便同沈清回了归姝苑。
归姝苑独具一格,地理位置尚好,
沈清用脚推开了门,一股子清清脆脆的泉水声传入耳膜,清风拂过,瞬间发冷。
往生殿不比别处,自古以来就是高处胜寒,要比其他殿要冷得些。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楚衡闻声又惊又喜,急忙进了屋。沈清抱着小清楚自豪的笑笑。
这一年多,他知道楚衡一定想念他在往生殿的狗,哪怕楚衡从来没有说过,但沈清知道。
于是就在楚衡去看叶朝华的时候便去找了叶夫人,到她那里将狗带回了归姝苑。
狗狗小心翼翼的靠近蹲在地上向他伸手的楚衡,闻了几下楚衡的指头,狗狗欢喜的围着楚衡转圈,开心得不得了。
楚衡也笑得眉眼弯弯,楚衡很少笑得明显,次数少得可怜。
“你归儿子还认得你呢。”沈清摸了摸狗狗的头。
一年多了,什么都变了,狗狗从那个奶奶狗变成了现在这个高大威猛的猛犬,沈清从那个时时爱笑的少年变得眼里有了故事,楚衡从那个冷如冰霜的玉衡长老变成了可以用可爱形容的少年……
楚衡抬眸看着沈清,冲着他笑开了,洁白如玉的牙齿露了出来,如朝朝暮暮,如沙中白杨,如桃树开花……
沈清看出了神,从此离不开眼。
“楚衡,你还是不要对别人笑吧,会要了命的。”沈清强迫自己避开楚衡天真无邪的眼眸。
楚衡?收了笑,不明白沈清这话的意思:“为何?”
沈清紧紧闭眼:“不为何,只是……算了,可能是我有病吧,要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