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皇帝走后,进了书房,不久便有小太监进来通传:“陛下,苏老将军来了。”皇帝嘴角划出一个冷笑:“朕忙着批折子,你叫老将军在外面歇歇。”小太监垂着头应下了。外间,苏老将军一身戎装,踱这步子,见那小太监出来,连忙抓着他问道:“陛下怎么说?”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答道:“陛下这回正批着折子,还请将军在外面稍候。”苏老将军急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却也只好在外面乖乖呆着。
半柱香后,皇帝抬起头来唤到:“差点忘记了,苏老将军还候着呢吧,快快请进来。”小太监下去宣了。苏老将军长长的叹了口气,提步走了进去。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罪臣该死,罪臣前来请罪了。”皇帝不急,缓缓笑道:“今个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一大早,公主来见朕,也是一张口就说自己错了,后来,温家老夫人来见朕,也是来请罪的,这苏老将军也是来请罪的?”苏老将军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答道:“老臣确实是来请罪的,老臣该死。”皇帝眯起眼:“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个该死法。”
苏老将军头也不敢抬:“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前些日子看上了望月楼一个舞姬,色令智昏,让自己的府里的人去了望月楼做了打手,说是要护那舞姬不被人欺负,那望月楼的人以为自己得势,昨日竟不知好歹,伤了温家两位少爷,着实该死。”
皇帝冷眼看着:“将军府在京中到底是得势,不过是看上个舞姬,竟也能让望月楼觉得自己得势,不知道是望月楼的妈妈心太大还是将军府重承诺呢。”
苏老将军双膝着地:“陛下,是老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收回老臣的兵符,老臣愿意领罪,请陛下重罚。”
皇帝拿起桌上的奏折:“边疆战事不断,您这交出军权,让朕如何是好?”
苏老将军手指发抖:“陛下!”
皇帝盯着他:“苏老将军想说什么?”
苏老将军开口,却又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来,皇帝心生烦躁:“出了这么大的是,老将军再怎么样,也该给朕一个交代。”
苏老将军颤抖着嗓音:“陛下!逆子是没有出息,只是他妈走的早,是臣溺爱过头,才让他成了如今这样,如今老臣年纪大了,不求他入朝为官,只求他一生平安,如今,老臣愿意为他恕罪,请陛下重罚!”
皇帝冷笑出声:“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苏老将军浑身颤抖着:“陛下,是臣教子无方!”
皇帝已经有了怒气:“若是一句教子无方便能免了他的罪过,那朕的江山早就完了!”苏老将军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是伏在地上。
苏老将军已经年过花甲,盔甲下已有了藏不住的白发,银发衬银甲,像冬日阴天的雪,甚是凄凉。一代名将,曾叫多少敌人闻风丧胆,一位忠臣,曾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撒热血,如今,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居然失了武将的傲骨,伏在地上,像一只失了用处的猎犬,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便要被投入油锅,榨尽最后一滴血汗。苏老将军在官场几十载,见惯了风云变幻,见过人心冷暖,看过改朝换代,新皇登基,看过这个国家战火纷飞,也看过这个国家歌舞升平。只是当跪在面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甚至于是看着他长大的人面前,自己只是一个父亲,一个要为儿子赎罪的父亲,他的一声令下,自己甚至儿子都没有退路。苏老将军甚至感觉不到凄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他入朝为官,披上那身官府,带上那顶官帽,自己就不再是沙场上那个小兵,就是这安华国的一份子,命早就不是自己的,而是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的。苏老将军发自内心的觉得,甚至于认为自己面前这位男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自己的命早就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了,这才是他最后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