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从匣子里随意捡了一只簪子,抬手将头发歪歪斜斜的盘上簪住,站了起来,“笨手笨脚的,若是你去伺候人,早被人赶出去了。”
“也就伺候你一个,”苏濯也不恼,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这些玩意,自己一定要多学学,描眉画眼,梳发盘髻,这些不学好,以后怎么伺候的了这金娇玉贵的公主。
于是,下一次宋瑜再在半梦半醒之间将自己的头发交给苏濯时,再睁眼,铜镜里映着的已经是精巧的灵蛇髻了。这都是后话了。
“说的好听,”宋瑜漱了口,将那铜盆里的水扑在脸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来。
苏濯便捧着帕子在一旁候着:“难道不是。”
宋瑜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晶莹透亮的水珠子,苏曜将帕子递了过去,宋瑜胡乱抹了一下,将那帕子放在架子上,向外走去。
苏濯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你这么早来扰我清梦,是有什么事情。”宋瑜坐下来,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果然比平常丰盛不少。
“绣春昨日还嫌我看书费灯烛钱,今日摆这么一大桌子,便不费钱了?”宋瑜有些不满,嘟嘟囔囔说着。
苏濯将手中厚厚一沓宣纸递了过去:“你若是不高兴,我便把饭钱给你就是了。”
“这是什么?”宋瑜撇撇嘴,接过那厚厚一沓纸,随意翻看了一下。
纸上用那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皆是今年最新的考点分析。
“这是你写的?”宋瑜嘴角微抬,将笑意藏在了眼底。
“是我没事的时候写的,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苏濯习惯性地将桌上的粥点盛好,放到了宋瑜面前。
“没事?我倒是听说你最近挺忙,还有空整理这些东西?”宋瑜毫不客气,将那粥点推到面前。
“你非要打趣我,你若是用得上就拿着,不用的话,你还给我就是了。”
“好了好了,多谢你的美意。”宋瑜将面前的小菜夹进苏濯碗里,“快些吃了当值去。”
“最近确实有些忙了,你这边我多半顾不上,你少熬夜才是。”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你交待这些做什么。”
“既然如此,怎么熬出的两个大黑眼圈?”
“你敢说,你考试前没熬夜?”
“……”
“既然你也这么做了,就该知道我怎么想的了,何必多此一举来劝我呢。”
“也罢,”苏濯叹气,“我怎么管得住你。”
两人相视一笑,晨曦正好,情意绵长。
宋瑜将苏濯送去当值,便又一头扎进了书海,开始了艰苦的备考。
晚些时候,宋瑜便收到了苏濯派人送来的安神香,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个隽秀有力的小字:更深露重,早些歇息。送香之人明显是得了指示,笑嘻嘻地冲宋瑜要着赏钱。宋瑜给了碎银,那人却还不走,宋瑜便知晓了苏濯意思,暗自啐了一口,小声骂道:“假正经。”
想来却又觉得好笑,便也提笔写了几个字:良辰美景怎能辜?
那送香的人拿了纸条,便又笑嘻嘻的走了。
苏濯收了字条,也忍不住笑起来,这姑娘,倔的很。
苏濯将那字条小心收好,便准备处理温熙安排的事情去了。
下了值,苏濯连忙赶出宫去,在那书斋对面找了个茶馆,临窗坐下。
夜色慢慢暗了下来,桃溪路便熙熙攘攘挤满了下学的学生。苏濯的眼睛盯着楼下来往的人群,知道人皆散去,却也没发现什么。
“公子,我们马上要打烊了,您在这也坐许久了,可是在等人?”那小二在掌柜的示意下,走过来问道。
苏濯眼见那书斋也熄了灯准备打烊,便知道今日不能再有什么收获了,他点了点头:“正是,只是我忘了确切的时日,又怕相约之人等我不到,我便想这几天包下这个位子,不知道可以吗?”
那小二嘴唇一抿,露出些为难神色来,苏濯掏出一块银锭子放在桌上,余光便见那掌柜投来目光,小二连忙捡起银锭子来:“公子重诺,我们自然愿成人之美。”
苏濯笑着站起来:“如此甚好,多谢了。”
小二便弓着腰将苏濯送了出去。
苏濯走在月色遍布的长街上,两旁的屋舍透出几粒温暖昏黄的灯光,映出屋内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苏濯略有些艳羡,他叹口气,慢悠悠地向苏府走去。
却见苏府门口立着一人,左顾右盼地望着,苏濯认清那人,心下竟是一暖。
苏曜等在门口,原是见苏濯久久未归,一时有些着急了,见着苏濯声音,连赶几步走到苏濯身前:“哥,你怎么才回,我差点没去报官了。”
“我又不是孩子,你操心什么?”
“你自己说的这些日子公职清闲,这么晚没回来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苏曜见了苏濯,一张嘴便叭叭叭地没有挺过,苏濯一时间插不上话,只能任凭着苏曜说了一路。
门房照路的烛火打在墙上,悠悠映出其乐融融的两个影子来。
“你回来得也太晚了些。”郁纡将热好的饭菜端上了桌,“你弟弟没见你回来,说什么也不动筷,这饭菜都热了两回,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濯便抬眼瞪苏曜:“你自己愿意饿着就饿着罢,何必拖夫人同你一起遭罪。”
苏曜笑嘻嘻地呛声:“可不是我要等你,是你没回来,母亲不让我动。”
“瞎说什么,”郁纡将碗筷摆好了,招呼吃饭。
兄弟二人便落了座,苏濯在府上这些日子,三人间的关系实在缓和不少,如今也可以相对两宽了。
“我最近有些事情,晚上不用再等我吃饭了。”
“为什么!”苏曜放下碗筷叫了起来。
“好好吃你的饭,”郁纡夹了一大块油光发亮的东坡肉进苏曜碗里,“最近是不是又忙起来了,你们父亲也是,才回来几日就又匆匆回了营地。若是忙,你也就不用来回奔波,在宫里住下便是。”
“无妨,”苏濯给郁纡夹了菜,温声开口:“非是公干,只是有些事情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