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宋瑜在宫里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花草,过两日便是自己的及笄礼,宫里上上下下都收拾装点起来,显然甚是隆重,自从脑袋上顶了皇储的头衔,宋瑜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清闲了。
绣春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流光溢彩的华服:“公主,试试这礼服,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好叫人去改。”
宋瑜抬起眸子:“这些东西,在我身上统共呆不到两个时辰,有什么合不合身。”
绣春嗔她一眼:“公主说的什么话,快去试试看。”
宋瑜迫不得已站起身来,抻了一个懒腰,露出些女儿家特有的娇态来:“试试就试试。”
侍女们伺候着换了衣裳,宋瑜从屋里走了出来。
少女已然长得亭亭玉立,像一朵含苞的春桃,眉眼如画,藕臂纤纤,华服在阳光下流动着光华,。绣春忍不住感叹:“公主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宋瑜却不在乎这些:“这裙子确实好看。可也太夸张了些。”
绣春理了理裙摆:“公主说的什么话,及笄礼上的衣服,那有不华美的。”
宋瑜叹气:“也罢,倒是让我清闲两日,先生让我看的那些书,是不是都收好了?”
绣春点头:“公主放心,绣春都收好的。”
主仆两人说着话,突然便有人来报:“公主,宫外送来的信。”
宋瑜接过,打开来,是几行清隽有力的字迹:十年之约将近,后日及笄晚宴,万盼与你一见。
宋瑜脸上晕开一片霞红,倒是给未施粉黛的俏颜添了几分颜色。
绣春已经习惯了宋瑜这样面带春色的笑容,自宋瑜进宫后,苏濯便常常递些信进来,皇帝、温熙都装作不知道,绣春知道他们这是默许了,也不再有什么意见。但身为公主,这么面露春色总归是不好的,绣春只得打趣:“外面凉,公主还是进去将这身华服换下来才是。”
宋瑜将信纸小心翼翼揣进袖口,点了点头。
两日后,便是宋瑜的及笄礼,宋瑜早早起来换上了华服,梳好了妆发,这么多年的训练让宋瑜顶着一脑袋沉甸甸的头饰也能步履轻盈。早早起来拜过后宫妃嫔。这么多年,后宫妃嫔们与宋瑜也还算和谐。自上次宋瑜同宁贵妃那么一闹,众人算是知道宋瑜在皇帝心里头的地位,不敢造次。
转眼华灯初上,宫里更加忙碌了起来,宫女们来去匆匆,将鲜花彩灯红绸布满了了皇宫。宋瑜还在寝宫里歇着,剥着葡萄,弄了一手的汁水。
突然听见外面热闹,转眼便见温熙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瞧见宋瑜吊儿郎当的模样,温熙皱紧眉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宋瑜满不在乎,接过一旁侍女的帕子,将手擦干净了,才抬眼看他:“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温熙坐下来,年过四十,终归是少了一点年轻的意气风发,但脊背依然挺拔,像一株饱经风霜的竹子“就是怕你像现在这个模样。”
宋瑜不接他的话,自顾自问道:“师傅们都来了?”
温熙点头:“安排好了,书院的师傅,和那支私兵,都安排在角落里,毕竟今天好日子,该叫他们来沾沾喜气。”
宋瑜得到满意的答案。咧开嘴笑起来。温熙不由得晃了神,宋瑜眉眼还是透出几分舞霞的模样来。
宋瑜轻轻扣了扣桌角,温熙回过神来,抬眼问他:“怎么了?”
宋瑜不满:“再过几月便又是大考了,我必须要去参加。”
温熙眉头又蹙紧了:“这是何必。”
“我想入朝。”
“入朝做什么,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你缺帮手。”
“有学生们在,我不缺帮手。”
“我也是你的学生。”
“你能做什么?”
宋瑜一挑眉,腾的站起来:“先生,你这话颇有瞧不起女子之嫌。”
温熙慢悠悠也站起来,显然比宋瑜高了许多,压了她一头:“非是瞧不起女子,只是瞧不起你罢了,我看你是休息了几天,有些忘乎所以了?藏书阁的书无穷尽,你学习的路也无穷尽的。”
宋瑜说不过他,只能嘟囔:“我总觉着,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什么也没读进去。”
温熙迈开步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来叹息道:“若你想,我便去给你找点事做。”
宋瑜惊喜,满头的金玉乱晃起来,叮当直响。却没等她开口,温熙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瑜叹口气,坐回椅子上,离宴席还有小半个时辰,宴席没开始,自己也不能出去,宋瑜着实有些无聊,但一想到可以出宫去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宋瑜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绣春走进来,看见宋瑜摇摇欲坠的发髻叹了口气:“公主刚才又做什么了。”
宋瑜抱歉一笑:“你再整整吧,这玩意,弄得我头皮发麻。”
绣春叹口气,伶俐的将发髻盘起,用珠钗固定住:“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宋瑜拎起裙摆,向外走去。
殿内灯火通明,殿角的暖阁散发着热烘烘的暖意。冬末春为至,却不知宫内花匠使了什么法子,竟有满殿鲜花添彩,只闻殿内暗香浮动。宾客们欢声笑语,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只听的那小太监一声高呼:“公主驾到。”满殿的人皆噤了声,一时间,只有暖阁的暖意在殿内暗暗流淌着。
灯火微动,一个人影从那朱红的大门外走来,一时间,满殿灯火皆失了颜色。
自这公主入宫,皇帝便将他藏于深闺,众臣只听的传言说公主如同母亲一般天香国色。如今灯火辉映下,却是比舞霞公主更是娇俏三分。
少女面魇如花,眉目如画,长发用那高髻挽起,温润典雅,一袭华服在灯烛下流光溢彩,将少女的好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
宋瑜盈盈下拜,行过了大礼。皇帝从那高座上下来,亲自将宋瑜扶到自己身边。
众人早知皇帝对这个孙女宠爱有加,如今亲眼目睹,倒是明白缘由何在,这与舞霞公主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差一二。
皇帝清清嗓子,压住了下面的窃窃私语:“今日乃是我瑜儿十六生辰,特择选吉日,宴请众宾,愿我儿修德益寿,祥瑞永嘉。”
众人皆起身下拜:“愿公主修德益寿,祥瑞永嘉。”
宋瑜站在高处,看着下面跪着的人,有她的师傅,有她师傅的政敌,有她所爱,亦有她所惧,有人顽固不化,有人力求革新,有人年过古稀,有人朝气不减。只是在这样一个初春晚夜,他们齐齐跪在这里,或是为权,或是为名,或是为利,或者只是单纯的跪在这里,跪高台上的老人与少女。
宋瑜轻声开口,声音如夜莺婉转动听:“请众位大人起身,小女不敏,谨听教诲。”说罢在皇帝面前盈盈跪下,由皇帝亲手将那象征及笈的华冠戴在高束起的发髻上。待宋瑜再站起身时,便不再是那个青涩少女,而是端庄大方的华国公主了。
及笈礼成,殿内又响起曼妙的乐声,宋瑜走下高台,在温熙面前立住:“师父,弟子敬你一杯。”温熙站起来,将那宽大的官袍袖口微微拢起,浅还一礼:“不敢当公主的礼。”话尽,却是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宋瑜笑弯了眼:“师父果然不客气。”
温熙撇她一眼:“今晚可是有的你喝。”
宋瑜狡黠一笑:“我逃了便是,谁敢说我一句不是。”
温熙剑眉蹙起:“及笈礼刚行完,转眼又不讲规矩了,你可是大姑娘了。”
宋瑜一瞬间收起了笑意,规规矩矩行了礼:“师父教育的是,宋瑜牢记在心。”抬起头来,面上却是难掩笑意。温熙无奈,只能点头应了礼:“快去吧,知道你今晚有事。”
宋瑜面上飞起红霞,轻挑眉眼:“师父知道的倒多,既如此,我便去了,若有人问起,你替我遮掩些。”
温熙轻笑一声:“就你这张扬的性子,我如何遮掩,快去吧。”
宋瑜拎起裙摆,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