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渐晚,宋寅准备踹门进去时,舞霞从里面打开门,眼睛和笔尖微微发红,显然是哭了很久。宋寅走上前去,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安慰她。舞霞冲他微微一笑:“我有些饿了。”宋寅连忙开口:“都准备好了你想吃点什么?”“没什么想吃的,倒是有点想喝酒,我记得新婚那天,母后亲自酿的女儿红没喝多少,端出来尝尝吧。”宋寅连忙安排下去。
没过一会,便有一大桌子菜肴端上来,宋寅担心舞霞会饿,一早就备在那里,只等着舞霞开门。舞霞看着一大桌子菜,声音微微有些发冷:“你走后,我便要一个人守着这诺大的府邸,每天就算有这样一桌子佳肴,也食之无味。有什么意思呢?”
宋寅心里更加愧疚:“若是你觉得无聊,也可以去温府小住一段时日。”
舞霞斟了女儿红,一饮而尽,宋寅连忙上前去拦:“你饿了这么久,不能这样喝。”舞霞拂开他的手,脸上显出女儿家的娇态来:“你管不着我。”宋寅无奈叹口气:“你这样,可是浪费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思。”
舞霞想起母后来,泪水止不住的下来,宋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抬手想要替舞霞拭去泪水,却被舞霞撇脸避开。
一会儿,舞霞收住了眼泪,开口道:“温家总归是温家,我是不会去的。”宋寅皱紧了眉头:“若不然你会宫里住一段时日?”舞霞冷笑出声来:“你这是要赶我回去么?”宋寅不开口了,往舞霞碗里夹菜,舞霞垂下头,将碗里的菜吃了个干净,宋寅又夹,直到宋寅觉得差不多了,才停止了夹菜。
舞霞一杯接一杯的女儿红下肚,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身子骨几乎要软下去,她站起来,踉跄几步,倒在宋寅怀里,宋寅手忙脚乱的接住她,舞霞顺势揽住他的脖子,垂着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到:“我能要个孩子陪我一起么,这诺大的府邸,我一个人真的待不下去了。”
宋寅身子骨都僵住了,他低头看向舞霞,舞霞垂着眼,看不见神情,宋寅不知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女儿红还是害羞,他低声说到:“你喝多了,我带你去休息。”
舞霞抬起头来,眼睛里波光荡漾:“我知道,可是不醉,我怎么开得了口?我想了许久,你是将军,势必要东征西战,我不能陪着你,你也不能陪着我,好歹该给我留个念想,不要叫我一人守着空闺,孤苦伶仃。”
宋寅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舞霞拂上他的脸:“宋寅,我们成婚已有半年光景,我不信,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宋寅看着她的眸子,这样娇俏可人的女子,怎么会有人不喜?宋寅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舞霞眼角划出一滴泪水,宋寅转身欲离去,舞霞开口道:“宋寅,你可有一点点喜欢我?”宋寅停下脚步:“雲儿如此佳人,宋寅心悦已久,雲儿今日的话,宋寅只当是醉话,若明日你还能记起,宋寅愿与雲儿再做一次新婚夫妻。”宋寅说完此话,出了房门,在书房呆了一宿,满脑子都是舞霞的容颜,娇蛮的,清丽的,庄重的,紧张的,害羞的,像世界上最珍贵的画卷,徐徐展开,叫人沉醉其中。宋寅提笔,,在纸上落下的,正是舞霞娇俏的容颜。
舞霞听得这话,眼角还带着泪,嘴角却已经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宋寅一出去,就有侍女进来伺候着洗漱,收拾了桌子,舞霞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舞霞睡到日当正中才醒,宋寅坐在床边,唇角带笑:“你可算醒了,再不起来,我可以为你就要睡到我走了。”舞霞忙爬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宋寅笑道:“还早,快起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舞霞眼里露出笑意,宋寅走出门去,叫了侍女进来伺候。
舞霞连忙下床,突然想到自己昨日干了什么,一张脸羞得通红,等到侍女进来,见到的便是舞霞小女儿家的媚态,忍不住打趣到:“夫人昨夜可是好眠。”舞霞娇嗔道:“那那么多闲话,快给我洗漱更衣。”侍女连连应是,脸上笑意更甚。
好在侍女手脚麻利,没过多大一会,宋寅便带着舞霞出门了,两人将京城逛了个遍,好不尽兴。
两人在酒楼里坐下来,宋寅开口道:“京城果真繁华,有如此盛况,足见前人费了多大辛劳。”舞霞点点头:“皇宫富丽堂皇,却总归少了些烟火气,城内倒是有意思多了,怎么,你也不曾好好逛过京城吗?”宋寅眯起眼,望着窗外街道,繁华闹市:“温先生将我接进京来,我便总是呆在书院或者武馆,从未好好游一游京城。”舞霞握住他的手,手掌宽厚温暖:“也许是还没等到合适的人与你相伴,共赏人间好风景。”宋寅看向她:“如今佳人就在身侧,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与我共赏。”
“我愿与君共赏人间美景,岁岁年年。”
当夜,香衾暧,红烛燃,锦帐情缱绻,君女定乾坤。
十日很快到了,宋寅当天早早换了衣袍,带上盔甲,却没有吵醒舞霞,在她额上温柔地轻轻落下一吻,转脸便是坚毅的神色。
侍女看着宋寅离去,不知如何是好,将军即将远征,舞霞却还在睡着,侍女想了许久,还是将舞霞叫醒了:“夫人,将军走了。”舞霞猛然惊醒,跳下床,冲了出去。
百尺城墙将两人隔在两侧,宋寅以随大军走出去很远,舞霞一身白色寝衣,赤着脚跑上城墙,一路百姓皆驻足看着,知晓是公主,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舞霞远远看着红色的军旗,越来越远,泪落衣襟。
温老妇人得了消息,连忙赶来,为舞霞披上了衣裳,将她拥入怀里:“好孩子,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走吧走吧,我们回去吧”舞霞伏在老妇人怀里,泣不成声。老妇人将她带上马车,送回府里。
皇帝闻讯,坐在宝座上微微弯着腰,喃喃开口道:“是我错了吗?”小卓子极少看见皇帝这幅模样,安慰道:“若是此仗胜了,能使边疆百姓无忧,乃是大功德一件,公主只是一时没想开罢了,还望陛下宽心。”
皇帝瘫坐在宝座上,若是能牺牲一个,能换来胡人打败,有何不可呢但若那人是舞霞……皇帝不敢深想,他不知自己会作何选择。
半月后,边疆传来消息,大部队已经到达边疆,不便会开战,皇帝下了命令,首次出师,定要大捷,以鼓舞士气。
众将士领命,更加拼命的训练,边疆干燥寒冷,宋寅不敢贸然开战,让将士们适应了一段时间,派人摸清了地形,和苏老将军商量好了对策,终于在出征一月后,趁着一支胡人围剿村庄,借机正式开战。
胡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半月内接连失去两大块肥美的水草地,胡人反应过来,立即组织大规模的防御,两军一下陷入胶着之中。华安国的将士开始在胡地周边扎营备战,将边界作乱的胡兵一次性请搅个干净,两个月来,宋寅苏老将军带兵打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虽然都是小胜胡兵,却总是叫他们借着地形跑了大半,攻下的水草地只能做扎营只用,一时也不能让百姓定居,这些水草地在冬季光秃秃一片,难守易攻,又需要耗费兵力来防御,宋寅意识到这样不行,便和苏老将军商量对策。
宋寅走了已有三月,传回的家信却寥寥无几,舞霞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温老夫人常常来陪她讲话看她脸色苍白,饭也吃不下,担忧得紧,直到一天舞霞滴米未进,却一直干呕个不停,温老夫人实在看不过去,连忙传了御医。
御医前来把脉,连声道喜:“夫人已有三月身孕,还望夫人保重身体。”舞霞面上才有了一丝喜色,温老夫人高兴坏了,回府就叫人送来了不少补品。
晚上,舞霞提笔写了家信,派人送往边疆,在家安心养胎,虽然身子娇弱,前三个月又忧思过重,好在御医调理,舞霞也强迫自己吃些,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收到舞霞的家信已经是大半月后,宋寅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马上端了胡人的老巢,叫他们再不能作乱,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可是不行,边疆战事吃紧,自己决不能回去,他只得提笔回信,难得洋洋洒洒一篇,交代舞霞照顾好自己,等自己回去。
苏老将军知道这个消息,知道他归心似箭,便与他商量是时候发起总攻,此时正值隆冬,马上要入腊月,塞外风雪交加,正是胡人最难过的日子。三人商量了一宿,终于订好了法子,准备于三日后发起总攻。
三日后,两军交战流沙坡,一月后,华安军大捷,将胡兵清缴了大半,乘胜追击,却追到了城墙下。原来胡人早就占领了边疆一个小城,学着华安修建起了防御工事,作为自己的老巢。只因小城太过偏远,又位于荒漠,上面并不重视,知道此时才知酿成了个大麻烦。
宋寅懊恼至极,虽说这小城在他入伍之前就已经属于胡地,但自己却早没发现异样,实在是失职。他连忙与苏老将军商量对策。苏老将军也皱紧了眉头,小城虽小,但位于荒漠,四周不好扎营,又有百尺围墙保护,易守难攻,若是强攻,必要损失大半军力,更何况城内不知情况,若是城内藏有大批胡兵,贸然进攻,胜算太小,苏老将军建议采用围城之计,封闭小城所有进出口,小城位于沙漠有利与防御,却也不利于物资进出,日子久了,城内物资必然不够,他们只能出城一博。
宋寅不愿拖延,却也无可奈何,这是现如今能想到最好的法子。宋寅同意了,于是,两军又开始了长久的拉锯战,好在华安国准备许久,物资充足,总算叫士兵过了个温饱的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