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探进草丛,冲着半空嗅了嗅。他又看向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
我和田芸芸此时处在高处的一截粗壮的树枝上,惊魂未定。
那头颅探进来的时候,田芸芸一手揪住我的衣领飞跃至顶上的树枝,避免了被怪物袭击。我似乎还能闻到怪物呼出的一股腥气,胃中轻微地翻涌。
“你爹每日都会变成这样吗?”
“倒不是。”她回答:“只有月圆的时候才会如此。”
“好像什么怪物都会在月圆的时候现身。”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打住,道:“我告诉你原因了,你现在可以带我走了吧。”
我有点心怵地看着她,她也明白了我的眼神,说道:“不用担心的,我不会变成那样。”
“你爹都不记得他变成怪物,你怎么确定你不会?”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在一旁长长舒了口气,缓解了一下紧绷的思绪。但还没休息多长时间,身下就传来一阵晃动。树晃动得很剧烈,我差点就掉下去了。我朝下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那怪物不知何时绕到了树下,粗壮的前肢紧抓着树一个劲地摇晃。更可怖得是他死死地盯着我,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像是终于追捕到猎物时的得意。
我可不想被这东西活生生吃了,紧紧抱着树干。我冲田芸芸喊道:“喂!他是你爹,想想办法啊!”
她跟我一样抱着树干,也是一副自身难保之相,带着哭腔说道:“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简直要被这小妮子气死了,她不是会飞吗,再不济拉着我踩在树上跳跃着离开也好啊。可当我把想法一说的时候,她却说:
“我……不敢……动,这晃的太狠了,会……掉下去的。”
“就他这个晃法,这树再怎么粗也会――”
一阵剧烈得震动贯穿了整棵树,没料到的我一时手没抓得住,从树上直接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胸腔一阵闷响,接着就是阵阵疼痛和麻,一波接着一波。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头也不知道撞到哪了,整个人昏沉沉得。
田芸芸在树上朝着我拼命地喊着,挥舞着手,似是让我赶紧跑。我怎么又不知现在的处境,只是这一记重击实在太疼,根本动不了。
我挣扎着起身,艰难无比的用胳膊撑起半边身子。光这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动作就耗了我大半的力气。这一动又牵扯了全身,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我想完全起身,但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力将我死死摁在地上,伴随着的是一声低吼。
我扭过头,近距离地观察这个踩住我的怪物,或者说――田芸芸的父亲。仔细看看真的是除了那颗头之外,其余的全部兽化了一样,唯有眼睛上蒙了一层白色,看不见眼瞳。嘴角流涎,呼出一股股腥气。
他看了我许久,最终大张着嘴朝我咬来。
“爹!”
是田芸芸!怪物听到这声立刻回过头去,看向身后人。他的脚掌离了我的后背,我得到了解放,立即起身离他远远的。
“爹。”田芸芸轻轻唤着:“是我啊,芸芸。变回来吧,你看,天已经亮了,该醒了。”
怪物一点点向田芸芸走去,脚步渐渐有点加快了。我看出了不对劲,大声喊道:“快跑!”
我这一声既是提醒,也刺激了怪物。他的脚突然发力,朝着田芸芸就是一个猛扑。好在田芸芸反应过人,轻松闪过。那怪物扑了空,甚是恼怒,咆哮着再次冲了过来。
田芸芸喃喃道:“不对,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这个时候他应该醒了才对。”
“真的?”
她急得要哭出来了:“我骗你干嘛!”
突然,她做了一个让我很后怕的一件事――她跑向了那个怪物,张开双臂,想要硬生生地拦住了奔跑的怪物。神奇的是怪物在她面前停下了。
他安然的蹲坐在地上,打量着面前的小人,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困惑。他张了张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田芸芸转过头,她哭了,眼角挂着晶莹的泪。她冲着我笑。好像在说:看,他记起我了。
我也回了她一个笑,同时又在盯着那个怪物。
我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怪物好像恢复了神志,收敛了不少。田芸芸伸出手,而他也很顺从的降低了身子,一张脸亲昵地蹭着田芸芸的手。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我听见田芸芸问他了这么一句。谁料这句话不知怎么就刺激了怪物,他突然暴躁起来,捂着头,极为痛苦地哀嚎。
田芸芸想再次安抚他,却被我抢先一步拉住幸亏我这一拉,否则她早就被怪物踩在脚下了。他前肢落地时,连着地面也震动了。
“走,走啊!”我拉着她,但她不为所动。
“你不懂。”她说:“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错了,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
她不顾一切的走向怪物。很奇怪得,她往前一步,那怪物就后退一步。似是不想伤到她。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温暖的光辉照耀着整座山林。在接触到光的那一刻,怪物就不动了,整个身子急剧缩小,最后恢复成了人形。
田芸芸的父亲安然的躺在地上,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一条狗。
“爹!”
――――――――――――――――――――
田魁喘着粗气,无力地坐在地上。身旁是已经死去的熊,一股股的热血从熊尸上流出,很快便化作红色的坚冰。
黄狗趴在田魁腿上。这一战它出了不少力,好几次偷袭得手,咬中熊的要好。而田魁也瞅准时机两支利箭要了这畜生的眼睛,让它彻底沦为了瞎子。
眼睛的突然失明,让熊暴怒。它不顾一切的破坏着,肆意踩踏任何能触碰到的东西。眼看就要伤到小狼崽,田魁突然冲了过去,抢先一步从熊掌下救下了狼崽。
先前受伤的母狼也恢复了过来,嚎叫着扑向熊,扒在它身上撕咬着。熊皮厚,虽伤不了多少,但这么咬也让它恼怒得很。黄狗也加入了战斗,一狼一犬,不断挑衅着熊。
田魁知道,机会来了。仅凭箭是要不了这畜生的命的,真正能给它致命一击的还得是自己的老伙计。
他放下狼崽,抽出胸前的刀,乘着熊顾着左右不断骚扰的狼和狗,田魁直取熊的心脏处,整个身子的力量全压在了刀上,利刃穿透了柔嫩的胸腹处的皮,准确的扎在了心脏上!
熊哀嚎一身,最终倒在了地上。
田魁现在很想抽袋烟,可是又没带。
他骂道:“呵,他奶奶的!”
狼舔舐着自己的孩子,小家伙睡着了,对刚才的一切一点也不知道。狼看向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类,自它有了孩子之后,心中顾忌颇多,尤其是住在山上的猎人。可今日它却联手人类救了自己孩儿一命。狼起身,走向了田魁。
田魁警觉起来,他是帮了狼,但他不信任狼。
狼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做了一件事――轻轻地伏下头,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等她再次起身,已经不再是那匹母狼了――狼毛褪去,身躯变为了人形。是个很好看的女子。
“求求你。”她对着田魁跪下,请求他帮她最后一件事。
――――――――――――――――――――
“人们说,狼是无情的东西,但我看到的不是这样。”已经变回人的田魁对我说道,同时也是对田芸芸说道:
“你母亲是狼,她一直在保护着你,爱着你。可她伤的太重了,她所求的就是希望我扶养她的孩子,至少能够回归山林,可以独自活下去。
可我太自私了,我想要一个可以随时伴我左右的孩子。我求遍所有人,得到了一个方子,可以让我一点点除掉你的狼性,除了……你的顽性。到处惹是生非的小东西。”说到这,田魁轻轻地刮了一下田芸芸的鼻子。
“我知道你要走,你想去找你的娘亲。去吧,去找她。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相信她没死,我一直想念着她。是她给了我家,真正体会到有人陪着是多么好的事。”田魁一只手抚上了身边的狗,那只狗已经死去多时。
田魁突然哭了,他哭的很伤心,泪水止不住的流:“老黄啊,下辈子,我……做……你的狗。”
“爹!”田芸芸伏在田魁身上,哭泣着。
――――――――――――――――――――
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田魁最后也只是交代了那些,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对自己女儿的爱,和……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相信这是真的。他心心念念的还有他的妻子。
我们把田魁葬在了他的小屋旁。田芸芸跟着我上路了,她说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你问我:她完成了没有?
那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