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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遇知音伯牙会子期

院子正中,是一座古朴的木屋,正面三间,两旁各有一间厢房,几间屋子的房顶都苫着茅草。房屋的周遭,环绕着一圈修竹。透过门上的湘帘,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坐在正堂,面前隐隐正是一张琴桌。

贾代偲忙施了一礼,道:“小可与家仆二人,游览风景,不觉迷了路径,撞到高士家中,打扰高士清修,还请高士恕罪。”

房内之人站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对贾代偲一拱手,笑道:“岂敢,岂敢,既是走了过来,也是缘分,若先生不嫌舍下简陋,可进房内一坐。”

贾代偲定睛一看,只见此人约二十五六岁年纪,带着蓝色头巾,穿着淡青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根宝蓝色丝绦,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越发显出他周身的一股儒雅之气。

贾代偲忙拱手谢了,命两个小厮在门外等候,随着这位先生,进入室内。

正室之中,果然摆着一张原木色的琴桌,琴桌之上,是一张古琴。正门与后门相对,此时都敞开着,故而房内虽显局促,光线倒也明亮。窗下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有一方砚台,一个紫竹笔架,悬着几支毛笔,另整整齐齐,叠放着数本书籍。前后两面墙上,挂着几幅画卷,尽是山水笔墨,笔端苍劲有力,着墨浓淡有序。

只听这位先生道:“尊驾气度不凡,眉宇英气俊朗,请教尊姓?”

贾代偲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小可敝姓贾。敢问先生高姓?”

这先生道:“草野之人,无名无姓,若是先生高兴,就称鄙人竹泉便可。”

贾代偲忙道:“竹泉先生,适才在山中听得先生琴声,峨峨洋洋,不啻于伯牙、嵇中散。小可正是寻琴声而来,可否冒昧,请问先生师从何人,学得如此高超的琴技?”

这竹泉先生淡然一笑,道:“雕虫小技,有污先生之耳,有辱先师之名,不提也罢。”

贾代偲心内暗自思忖,原是自己这话问的莽撞了,他连自己的姓名尚且不肯说,又怎么会说自己的老师是谁?想毕,忙道:“小可原是带着家仆来游玩的,见舍下极为清幽,房后可还有什么去处?请先生指点一二。”

竹泉先生笑道:“请贾兄随我来。”

说着,站起身,掀起后门上的帘子,带着贾代偲走了出来。一出房门,贾代偲不由得在心内一阵惊呼——原来,这房后竟是一潭青碧的深泉,水面如绿绸一般平滑细腻。沿着房后的木廊向东走上数步,就是一处轩榭,这轩榭全部都是木质结构,正坐落在这清泉之上。宽阔的清泉对面,依然是环绕着一圈竹林,竹林的后面,乃是青翠浓密的树林,一瞬间,二人竟是置身于一片浓绿之中。

轩榭的边缘,有一排木质长椅,坐在这长椅之上,俯瞰脚下的青碧深泉,有一种凌然其上之感,飘然欲仙之意。

贾代偲笑道:“怪道先生尊号竹泉,原来宝地果然有竹有泉。如此清雅之地,小可还是头一次见到,着实羡慕的紧。”

竹泉先生一笑,道:“贾兄可在此处小坐,待我烹茶一杯,咱二人清谈一番,如何?”

贾代偲忙道谢了,就在这木椅上坐下。一阵轻柔的风,裹挟着一股清凉,从水面吹拂过来,贾代偲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很快,竹泉先生用一个竹制的茶盘,托着茶壶、茶杯,走了过来,递与贾代偲一杯。

贾代偲细看之下,发现这茶壶、茶杯,竟也都是用竹子制成,上面还细细地雕刻着一些花草图案。因啜了一口茶,这茶水,竟也有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

竹泉先生笑道:“舍下简陋,没有好茶待客,这乃是用鲜竹叶烹的竹叶茶,贾兄莫笑。”又道:“贾兄与家童在山中游玩半日,想那两位小哥也是渴极了的,不如叫他们来,一起喝上一杯,润润喉咙。”

贾代偲笑道:“还是竹泉兄想的周到。”说着,果然站起身,出来唤庄儿、星儿,一起来到房后的轩榭,命他二人在不远处坐了,各拿了一杯茶细品。

贾代偲因笑道:“竹泉兄的宝地,名为独歌槃,想竹泉兄,定是极其喜爱《诗经》的了。”

竹泉先生笑道:“孔夫子有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经》言语简洁,韵律美妙,内容广泛,情感真挚,弟确实爱之极深。”

贾代偲虽科举不成,却也是极爱《诗经》的,二人言来语去,越谈越投机,不觉红日已经西沉。

旁边的两个小厮,却早已等不得了。两人对视一下,星儿悄悄道:“天已经晚了,我们不赶紧劝爷回去,只怕要讨奶奶的打了。”

庄儿也悄声道:“那你就说去。”

星儿道:“爷平日里最喜欢你,倒是你说去吧。”

两人悄悄推搡了半日,早被贾代偲看到眼里,呵斥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庄儿忙站起来,赔笑道:“爷,太阳就要落山了,咱们还该早点回去,恐再晚了,就进不去城了。”

竹泉先生道:“竟不知贾兄还住在城里,只是这时候了,便是进城,只怕也赶不上了。不知贵府还有何人?是否方便留宿一晚?”

贾代偲也正爱这清幽之地,且与竹泉先生交谈甚欢,竟是平生未遇上如此相投之人,倒也有心住下,听竹泉先生主动留宿,忙笑道:“舍下只有贱内与小儿,不回去倒也不妨事,只恐打扰竹泉兄的清修。”

竹泉先生笑道:“这又何妨?舍下也只有我一个。只是山野之中,无甚好饭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恐怕要委屈贾兄了。”

贾代偲便转身吩咐道:“既是如此,星儿即刻回去,赶着进了城,告诉你奶奶,我明日再回去。”

星儿听了这话,未免心头不满——爷不回去,不知道奶奶又该怎么骂自己了——只是不敢说出来,只得答应了,骨嘟着嘴走了。

竹泉先生道:“请贾兄到这边来。”说着,站起身,引着贾代偲又沿着木廊向西走。贾代偲笑道:“竹泉兄,这里还藏着什么好景致?”

竹泉先生笑而不答。

来至木屋的西边廊下,竟泊着一只小小的木船。船身虽不甚大,倒也干净结实,舱内有有桨有橹,还有两张笨拙的木椅。抬眼望向前方,只见水域更为开阔,一弯青水穿越密林,竟不知尽头在哪里。

竹泉先生笑道:“贾兄可会驾船?”

贾代偲笑道:“小弟家里也不过有一个池塘,闲了无事,倒也撑过小舟,只是不曾在这等辽阔的水面行驶。”

庄儿忙道:“爷,小的会驾。”

贾代偲笑骂道:“你这夯货,什么时候又学会驾船了?”

庄儿笑道:“小的是在七八岁时,被老爷买到府中的。咱们原籍金陵,那里水域辽阔,小的从小儿就跟着父亲在水面打鱼,岂能不会?”

竹泉先生笑道:“便是不熟练,也无妨,这里水流极为稳当。只因天色渐晚,弟需到厨下为贾兄准备一点饮食,无法相陪,贾兄若是有兴致,不妨与这位小哥,驾着这舟,到前面看看。只不要走远,就是了。”

贾代偲自然更是乐意,忙道了谢,与庄儿上了船。竹泉先生一拱手,进房内去了。庄儿等贾代偲坐稳了,用桨轻轻一推岸头,小船悠悠荡荡,已是离了木屋,向前飘去。

贾代偲笑道:“你这狗才,竟真能驾舟,我竟不知。”

庄儿笑道:“小的虽然家贫,但幼年时与父亲在河中捕鱼捉虾,极是快活的。后来进了府中,虽是衣食无忧,却再也没有那份快活了。”说了这话,庄儿忽又意识到不妥,忙冲着贾代偲一伸舌头,笑道:“小的说错话了,爷别见怪。”

贾代偲此时因为心下惬意,也根本没将庄儿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随口问道:“那你为何又进了府中?”

庄儿脸上略过一丝悲凉,忙又遮掩了,笑道:“只因小的母亲病重,没钱买药吃,另还有两个弟妹,饿得直哭,为了讨个生计,父亲只得将我卖了。好在遇上爷这样宽厚的主子,从不曾骂小的一句,打小的一下,吃穿又都是好的,小的再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贾代偲叹道:“你跟了我十来年,我竟不知道你家中有这样的事,若是早知道了,也可资助你家里一下。想来我是从小衣食无忧的惯了,从不曾想过,这世上原来还有另一样生活。”

庄儿见主子不怪,也不由得叹道:“能服侍爷,是小的想都想不来的福气,只是有时倒也会想起家中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原先在金陵的时候,还能偷个空回去看看,咱们家进京也已七八年了——”说道这里,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贾代偲忙道:“原是我不知道你的事,若是知道,前两年回金陵去,正该带你回去。只因见你机灵,那时你年龄也还小,在家里服侍方便些,就没带你回去。不用忙,等回头有了机会,我一定带你回趟金陵,看看你的父母,如何?”

庄儿用手沾了沾眼睛,笑道:“爷能这样想,就是天大的恩了。”

红彤彤的夕阳,陡然跃进了地平面之下。天边的暮色,顿时浓浓地围了上来。不远处的水面上,有几只灰色的大鸟,嘎嘎地叫着,飞进了密林。

贾代偲伸手拽了一把低垂到水面的枝条,激起一层浅浅的水纹,因笑道:“咱们不如回去吧,若是迷了路,今儿晚上就要在这河里过夜了。”

庄儿忙答应一声,又摇了桨,寻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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