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此百里之遥的树野中,一行年轻人正踏着术阵凌空而行。
为首的鹿风朔和厉望,后面默默跟着的是秦雪浓。
厉望鸟瞰树野感慨着:“树种的层次太乱了,遗迹出世使一切都乱套了。”
鹿风朔很淡然:“按路嘉先生所说的,这片区域被伟力锤炼过,或许能觅到遗迹的蛛丝马迹。”
“路嘉?你信这家伙?”
鹿风朔沉默了一下:“路嘉,是个很恐怖的人。”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至少现在我们利益是一致的,他是个时代的把脉者,我相信他的判断。”
后面的秦雪浓忽然插口道:“他是个好人。”
厉望看了鹿风朔一眼,咳嗽一声:“确实。”
于是三人开始陷入尴尬的沉默。
行了一阵,厉望悄声抱怨道:你怎么带这小姑娘出来了?”
他用了“束音”技巧,确保秦雪浓听不到。
鹿风朔笑了笑:“反正是随便看看,她想来就来呗,怎么?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厉望虽然在外人前总摆出一副司马脸,但在鹿风朔前却很活泼。
他,路空礼,还有鹿风朔三个人是一块长大的,且都是出身豪门,天资卓然的骄子,感情自然不比旁人。
厉望还是很苦恼的样子:“可别。路空礼不是买了秦雪浓几股吗?我来之前还跟路空礼说你们肯定没戏。
唉,我还和他打了个赌,这家伙肯定让我在他未婚妻那顶一次去青楼的锅。”
鹿风朔知道这群人拿他的感情生活作赌,摇摇头:
“厉望啊,你要是把这心思收到修行上,说不定早赶上我了。”
厉望翻了个白眼:“哥,你这话把我从小骗到大,有完没完呐......唉,回去得躲路空礼两天。”
打小鹿风朔就经常勉励他们“只要努力就可以赶上我啦!”,而且每次战斗都是险胜,时常引得两人摩拳擦掌彻夜锻炼,誓要扳回一局。
然后下一次又被鹿风朔险胜,接着鹿风朔就会很可惜的说“只差一点啦,只要再努力......”
“其实这事不难解决,我看你们二人郎才女貌......”鹿风朔云淡风轻。
厉望满脸问号:“你在说什么?”
鹿风朔眨眨眼:“你想啊,只要你作个追求的姿态——其实连姿态都不用作,只要聊的稍稍亲密,那群闲人自然不会瞎想到我上面,他买的秦雪浓不就降下来了?”
厉望眼前一亮:“对啊!”
他又挠头:“不过怎么聊啊......你又没感情经历,我更别提了。”
得益于帝都那群闲人,厉望或许比鹿风朔本人更了解他的感情生活。
鹿风朔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你还是想好怎么向他未婚妻解释如何诱拐路空礼去喝花酒吧。”
厉望向鹿风朔眨眨眼:“那只能跟他绝交了。”
鹿风朔苦笑一声:“好吧,你看透我了,去跟她说说,算我欠你个人情。”
看着厉望面色急速变换几次,缓缓落后与秦雪浓并肩,鹿风朔才满意的笑了笑。
秦雪浓虽然是个火力爆炸的高地秘术师,但其实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总是默默接近鹿风朔,却很少主动聊天。
鹿风朔当然清楚她对自己有意思,但他只能拒绝。
正如夏虫不可语冰,纵天才如秦雪浓,于鹿风朔而言,也不过是个钻研术阵的孩子。
不光是她,那些身负天才之名的年轻人也是如此。
他们都和鹿风朔不是一路人,或者说的更直接点,他们都没办法理解鹿风朔凌驾于时代的才华,更无法领略这个男人心中昂藏的抱负。
厉望咳嗽一声:“秦雪浓,你是那个,那个高地秘术师吧?”
“是。”
“是哪个宗门的?”
“北流。”
又陷入沉默。
厉望反复回忆路空礼平时的搭讪套路,在心里默默练习着。
秦雪浓忽然开口:“你和鹿风朔从小认识?”
厉望眼前一亮:“对对对!”
“你是哪里人?”
“我是你心上......帝都人。”
“……”
厉望此刻只想火速回去拿把刀先宰了路空礼再自杀。
鹿风朔突然停了下来,站在树顶沉默着。
厉望顾不得尴尬,和秦雪浓对视一眼,也落在鹿风朔旁边。
鹿风朔的瞳孔不知何时亮起,指缝里繁复的纹络闪动的极快,快的像光,明亮灿烂。
厉望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这是鹿风朔认真的表现。
“太静了,太安静了......”厉望也察觉到不对劲。
鹿风朔缓缓的说道:“厉望,你来保护秦雪浓,雪浓,你支援我,有问题么?”
厉望拔出长刀,微笑:“这正是我的长处。”
厉望出身名门,长于阵战防御,对瞬刹间的细节拥有极强的捕捉能力,出刀精确,思路明晰,当他定心防守之时,哪怕是鹿风朔也没那么容易攻破。
秦雪浓皱眉:“你感受到什么了?”
出身高地流派,她对环境的感知能力远超同阶秘术师,可她却没感受到一丝威胁。
鹿风朔的声音温和坚定:“一股巨大的恶意,或许和遗迹有关。”
“遗迹?”
“正是,遗迹里都是咬着秘密死去的生物,这股恶意里带着很古老的压抑气息,今夜恐怕会是一场死战。”
秦雪浓看了他一眼。
鹿风朔脸上竟然满是笑意,身上纹路交错流转,源力在体内起落沸腾。
锋利无匹的术阵带来强劲的节奏感,催生出湃然的张力,让人进入无形的域中。
秦雪浓忽然笑了笑,认真的感知着周遭。
若能见到鹿风朔全力以赴的样子,也不虚此行了吧。
三人都不说话,站立在树顶眺望着浑圆的月色和无边的树野,天边浓云缀染,隐约的呼啸声犹如时代末的古兽最后的鼻息,而他们正静静聆听着。
远处奋战的王戒,树顶屏息的鹿风朔,还有月下狂奔的叶好学,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大湖边多了个面色平凡的女人。
女人灰袍裹身,长着平凡的圆脸,扛着一根极细极长的鱼竿踱到湖边。
盘腿,抬腕,扬钩,平凡女一连串动作熟练。
钓竿一直延申到了湖中心,线笔直垂下,立马被水中生物紧紧咬死。
平凡女皱眉,手腕稍稍用力,整个地面竟被水中生物扯得震动了一下!
她一扬手,湖面波光破碎,浪卷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