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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安归伽

大群乌鸦从安归伽头顶飞过,狂风能将人马吹翻,眼前的赤牙敌军已经只剩百余人,数千人军队在拼力厮杀,将敌军包围在其中。到处堆满了尸体,呐喊声、马撕声、刀剑金属碰撞和滑行的响动声覆盖在昏暗的上空。

赤牙首领大单于维洛果被捆在中央,“为我杀出一条血路。”他骑在马背上扬起大刀朝他的将士们大喊,他的大都尉北凉从厮杀现场抽离,转向后侧。接着所有敌军跟着他涌来,北凉用手里的长剑为维洛果杀开了一条路,在逃离的那刻,维洛果将手伸向北凉,将他拉上了马匹,冲出了包围圈。

这样的身手,让安归伽目瞪口呆,在罗布城训练这样一个最精锐的身手需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就北凉不过看样子才二五出头,应该是很早就加入了军队,从禁卫军到护卫统领,才坐上了大都尉的位置。

安归伽、霍尔奇和牛特尔,还有为数不多的二十余人骑着马匹奋力追赶维洛果。他们跑出了厮杀的战场,追赶至一片茂密的树林,一路四处都是堆满的尸体。安归伽突然拉紧马绳,接着,霍尔奇和牛特尔也停下马匹,马蹄声在昏暗的暮色里戛然而止。

“别追了。”眼看周围的树林逐渐暗淡,安归伽建议,“别中了维洛果的阴谋诡计,前方会有埋伏。”

“我们不能放走他。”牛特尔怒气的嘴皱成一团,“我也要将他的头颅做成酒杯,将他的尸体挂在我蓝氏城的楼城上,以解杀父之仇。”

“时间还很长。”霍尔奇扫视一眼天际劝慰,“若真有埋伏,你连复仇的机会都没了。”

安归伽看到牛特尔抿紧嘴唇,以及他厚重的斗篷下强烈遏制的怒火,知道牛特尔复仇心切。很多年前,强大的赤牙人扫荡西洲草原上大大小小所有部落,他们生性残忍,放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牛特尔六岁那年,氏月部落一族惨遭赤牙军队追杀,他的父亲被赤牙人维洛果的父亲头曼砍下首级,将头骨盖做成喝酒杯子,身子挂在赤牙王庭楼城门口示众。牛特尔被叔叔带着从赤牙逃离,晕倒在罗布城境地被安归伽父亲救回,两人从此便成了生死之交。长大后,牛特尔和叔叔带着族人回到了伊塞克湖附近定居,并建立了自己的氏月部落蓝氏城。

在随后的两年里,维洛果率领赤牙军队屡次踏过伊塞克湖草原上的河流,侵扰伊塞克湖东面的氏月部落。安归伽从远在千里的罗布城带着近两千军队,前往伊塞克湖帮助牛特尔抵制赤牙军队,被赤牙军队围困在伊塞克湖长达半月之久。

然而,那天夜里,大雪纷飞,冷风吹起,他们将面临一场生死之战的时候,坞苏部落凤尾城城主霍尔奇率领近五千军队出现在伊塞克湖,杀掉了无数赤牙军,维洛果带着众人逃跑,安归伽与牛特尔才得以幸存。

战争结束后,安归伽、牛特尔和霍尔奇割腕滴血喝下盟约,结为兄弟,立誓联合清扫外界侵扰。多年过去,罗布城天下早已太平,而氏月部落和坞苏部落依然不断受赤牙侵扰,就连土匪、草寇和野人都纷纷来袭,而三个家族的盟约在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体现得淋淋尽致。他们几乎杀退了所有的土匪、草寇和野人,甚至将维洛果的两万大赤牙军捆在伊塞克湖地带三月之久,让他们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剩余的军队被捆在伊塞克湖地带,将他们全部包围。

维洛果逃离,让牛特尔不禁愤怒,更多的是憎恨,安归伽明显感觉到他眼神中潜伏着不服,眼神里充满红血丝,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一声马撕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安归伽回头,是凤尾城城主霍尔奇贴身护卫布衣翎羽,三十五刚出头的他,额头和眼角也有深略不浅的皱纹,战场上的拼杀已经将他的面容历练得如此苍老。

“昆莫。”布衣翎羽将马儿停在了安归伽面前,“赤牙军全被截获,我们胜利了。”

“很好,我们该回去了。”霍尔奇一股满意的微笑声从喉咙间发出,“今晚,我要在凤尾城要大摆宴席,庆祝此次胜利的同时,我还要立我儿阿斯玛为坞苏部落王子,借助这次机会,我们三个老友可得大醉一场,让我好好感谢我的两个老弟赶走维洛果那老贼。”

“我们是在神树面前结拜过的兄弟,要不是在三年前你救了我和牛特尔,恐怕我俩早已死在了伊塞克湖。”安归伽带着一丝轻浅的微笑,“不过,醉一场是必须的,这场战争持续了三月之久,早已连酒是什么味儿都忘了。”

“别忘了你女人身上是什么味儿就好。”霍尔奇给安归伽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

安归伽冷笑一声,牛特尔却怒视着霍尔奇,就连耳根子都发红了,“赤牙俘虏必须交给我处理,我要将他们的尸体全部钉在我蓝氏城门上。”

“你若想要这些俘虏,让他们归顺便好。”霍尔奇告诫,“这种残忍的方式出自异族赤牙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善待所有俘虏。”

“从维洛果那老贼的父亲杀了我父亲,将我父亲的头颅做成酒杯,将尸体挂在赤牙城楼上的那刻,他就会以什么样的代价奉还,可你们尽然放了他?”牛特尔因怒而将嘴巴皱成一团,他极不情愿的掉了马头,“跟着你们,我的复仇计划总在遥遥无期。”他双脚夹了一下马鞍,身影消失在森林。

霍尔奇无奈的耸耸肩膀,显出令人费解的眼神,他用漫不经心的方式审视一眼暮色,“长达三个月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我们三兄弟应该先去拜拜神树。”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安归伽哼了一声,表示赞同,然后双眼扫视消失的牛特尔,骑着马儿朝茂密的树林走去,“听说你储存了很多马奶葡萄酒?”他的余音在暮色的松塔林里回荡。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酒鬼。”霍尔奇露出爽朗的微笑。

“看来今晚要派上用场了,不醉不归的话你窖里储存了六年的马奶葡萄酒恐怕要喝光了。”安归伽轻声说。

“喝光了命人再酿就是,说好了,咋们今晚不醉不归。”霍尔奇看着周围松塔林逐渐暗淡,让马儿加快了速度。

他们路过伊塞克湖,远处的原野别有一番景象,薰衣草开满山野和草原,香味及其郁浓。原始的古木松塔树散发出潮湿的松树气味,树皮像苍劲绉裂干枯的河床。远处,苍翠的松塔绿色覆盖整座整座的山,在头顶就像织了一层浓密的绿布。

在进入营地的两公里之外,绕过一道弯曲的小道,他们便赶上了牛特尔,沿着一条曲折小路,阳光洒在松塔树林里,则是另一番气象。远处的山顶积雪皑皑,但一片平坦的草地上绿色成荫,上百顶蒙古包一座接一座定居在草原大上,皆已成为集市、摊位、凉亭、木屋旅店、酒馆交织的繁华小镇。

神树附近地松塔树多得无法预计,每颗树上都是岁月刻下不同的智囊,松塔叶在微风中颤抖,无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像无数个绿巨人,守护着这方土地。这颗高到可以窜上天的神树碧绿中透着苍翠,树腰粗得六个人围成一团都无法拥抱。表皮是岁月形成古怪的智囊,树干中间好似一张雪狼的脸,霍尔奇称它为“神父之树。”因为这张脸,霍尔奇将凤冠纹章换成了大漠雪狼纹章。因此,他命凤尾城草原上的每个牧民都不许伤害西洲草原上的所有的狼群,他视它们为心中的神。他们双膝跪在神树面前,双手合并,磕头面向神树,为各自立下的誓言祷告。

“凤尾城城主霍尔奇,以坞苏帕尔名义起誓。”

“罗布城主安归伽,以伊尔克家族名义起誓。”

“蓝氏城城主牛特尔,以氏月家族名义起誓。”

“愿天上的神灵、草原上的狼群庇佑,从结为兄弟的那刻,准予我们有相同的食物,同样的信奉,怀揣同样的渴望,共同抗敌,成为西洲草原上最强劲的部落。”

祷告结束后,他们又一次割破手腕,将鲜红的血滴在神树上,血融在了一起。他们陆续起身,霍尔奇抬头看着神树好似雪狼的脸,“草原上的子民传唱,我们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否则血是无法相容,我得感谢这颗神树,让我拥有你们两个如此称心的挚友。”

“我们结为兄弟,就是立誓清扫各族外界侵扰。”安归伽答道,假如我遇到危险,我相信大哥你也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不是吗?”

“那是当然。”霍尔奇点头,“我会将我的兵符给你,我凤尾城所有军队任你调遣。”

“仗已经打完了,我们别在讨论这些令人头疼的话题了,牛特尔侧头不耐烦的插话,在他们三人中间,就属他脾气暴躁,也属他头脑简单,“喝足吃跑了才有力气讨论战事。”

霍尔奇点头附和,“走,我们回城。”说完,三人陆续骑上战马,朝松茂密的塔树林奔去。

大部队到达凤尾城大院时,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一座硕大无比的堡楼呈现在面前,城楼面积很大,虽是用泥土和木架构成,但看起来还是很气派。东面用松木筑起的阁楼一间间次序排列,南面设满了粮库、军营、牢房、兵剑置放的地方。

眼前则是三尊高大十多尺高的石像立在那里,左边牛头石像是氏月纹章,中间大漠狼就是凤尾城纹章,右边则是罗布城雄鹰的纹章。霍尔奇命人打造这三尊石像,他视他们为老友,三人并肩作战,惴惴不安地凝望天帷。

霍尔奇停留在石像面前凝望很久,“看来在三年前结拜兄弟的时候打造这三座石像一点也没错,我们三个部落的纹章潜移默化会影响下一代,说不准下一任领主也会成为结拜兄弟。”

“我们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子女。”安归伽露出了笑意,“我们就以和亲的方式亲上加亲,岂不比起结拜兄弟更要亲?”

“哈哈!”霍尔奇大笑,“说得好,犹然若生一个公主,就将她许配给我儿阿斯玛。”

安归伽挑眉,点头道,“那我要尽快让犹然知道,尽量给我生个公主!”

刚刚说完,素月还有奶娘怀里抱着的阿斯玛从门里走出,孩子醒着,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素月躬身向霍尔奇行礼,“参见昆莫。”

“右夫人请起。”霍尔奇走进素月,素月上前紧紧相拥,她的心似乎在收紧,眼眶已经泛红,满腹酸楚的说,“安全回来就好,安全回来就好。”霍尔奇拍拍素月的后背,拉开了肩旁之间的距离,手指温柔地滑过她的皮肤,拭去脸上的泪痕,“昆莫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你都走了三个月了,我们的阿斯玛都会爬了。”她从奶娘手里接过阿斯玛,递给了霍尔奇。

霍尔奇抱起孩子,看孩子的眼神犹如一池清泉,“我走的时候他才两月之久,转眼都已经这么大了。”

“眼大,眉粗,脸盘方,像你老哥。”牛特尔若有所思的看了霍尔奇一眼,夸赞之中脸色显得狰狞。

“他可是我坞苏部落未来的王。”霍尔奇接上了话,“本王愿草原上的神灵、神父之树来保佑我儿将来一定能成为凤尾城之王。”

安归伽本想凑上去将婴儿看个清楚,但他看到维森朝他走来,“维森,犹然呢?”他开口向森问道。

“君王,左夫人还不知道你回来,她在高塔处呢,您去找她吧。”维森是安归伽的贴身侍卫,罗布城武功高强,陪伴安归伽已有十年,这个忠心耿耿贴身护卫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满目皱纹,看起来比同龄要苍老许多。

“为何不陪着她?”安归伽呵斥,“她有孕在身,早已过了预产期,留你陪着她就是为了照顾好她。”

“左夫人执意要独自前去,恕手下无能。”维森躬身低下额头。

“算了,我自己去找她。”安归伽转身走开,朝着高塔的台阶走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暗了下来,待他走到高塔处,浑身感觉早已疲惫,是的,长达三月之久的战争,瓦解了他身上所有的精力,感觉只剩空壳和皮囊。他的浑身都是血迹,胳膊处还有砍伤的痕迹,但已不碍事,为了以防犹然担心,他早已换上了黑色的衣服。

安归伽绕过高塔弯曲的台阶时,却看到一条煞星在伊塞克湖上空划过一道伤口,云层里透出一股火焰的光,将凤尾城的上空照成通红一片。他从不相信预兆,但煞星扫过天际的那刻,他的心突然被收紧好几下。活到中年,还真没见过这般殷红的彗星,也没有见过如同鲜血和黑幕一般的惊人颜色。

“战争已经结束,煞星究竟预示着什么?”安归伽简直泫然欲泣,“莫非是犹然?”

“君王。”犹然的声音传来,安归伽的腰部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抱住,“早就看到你们的部队归来,你是专程来这儿找我吗?”

安归伽的心里一阵酥麻,感觉浑身的疲惫全无,他摸到了犹然的手,“这么高的台阶,会动了胎气,听说上次你摔伤了,大概还没好吧?”

“女人怀孕期间多走动有助于生产。”犹然松开了双手,双脚孱弱不稳的退了退,的确,她肚子怀有两个胎儿,已经超过了临产期,就在前段时间摔了一脚,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安归伽书信犹然让她好生修养,待生下孩子再到处走动,犹然从不将安归伽的话放在心上,“对了,罗布城来信,右夫人为您添了一个俊朗的王子。”

“是个好消息。”

“右夫人在信函里说让君王您给孩子起个名字,想想看,什么名字更为贴切王室家族的长子身份?”

“嗯……。”安归伽眉头紧皱,思索半久,“叫安慕容如何?”

“安慕容?”犹然天真无暇的黑色眼睛朝他直乏,“颇有一股王者风范,是个好名字。”她挽住了他的手,走下台阶,“君王可想好我肚子里孩儿的名字?”

安归伽认真审视着犹然隆起的肚子,“是儿是女都不知道呢,但愿你能为本王生一个王子,一个公主,本王就许你为公主起名。”

“若两个都是公主呢?”犹然嘴角扯出一道笑意,红霞印在她脸上,将她美丽的身段和脸庞照耀得恰如其分。

“若两个都是公主,名字都由你来定。”安归伽忙跟进,“不过我得让牛特尔生个儿子,一个嫁给凤尾城王,一个嫁给氏月部落未来的大单于,我们罗布城地位才能更加根深蒂固。”

“不。”犹然固执的扭起嘴唇,“我要将两个女儿都留在我身边。”

安归伽皱皱眉头,“宴席开始了,我们去宴席厅。”他牵手小心让犹然迈过台阶,走进院子,进入了宴席厅。

厅内早已热气腾腾,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刚刚烤出炉的羊肉、奶酪、马奶葡萄酒,还有各种水果和茶壶。厅内中央一群舞者在翩翩起舞,乐琴师正在拨弄琴弦,弹奏出动人的音乐和舞者融为一体。

在一个长行桌上,霍尔奇坐在最中间,两边是安归伽和牛特尔,犹然和素月坐在霍尔奇对面。阿斯玛在素月的怀里,安归伽的对面便是维森和布衣翎羽,各位大臣坐在了其它桌子上。

霍尔奇端起一杯马奶葡萄酒,递向众人,现场有些嘈杂,他怔了怔表情开口道,“大家安静,我用这杯酒先敬我的老兄安归伽,感谢你三个月来协助我和牛特尔兄奋勇杀敌,这次战争大获全胜,我们终于将赤牙人赶出了伊塞克湖,异族赤牙虽手上还有十万大军,可我不怕,我有安归伽和牛特尔这样的结拜兄弟,我绝不让我的子民做赤牙人的奴隶,这杯酒我先干为尽。”说完他昂头喝完了杯中的酒,安归伽和牛特尔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他又端起一杯酒,递向布衣翎羽,“布衣翎羽,我的老弟,我同样要感谢你一直辅佐我左右,在危难关头替我出谋划策,还为我凤尾城修改律法,你的功劳功不可没。”

“辅佐昆莫治理好政务,本来就是军臣职责所在。”布衣翎羽说,“昆莫母亲是我的姨娘,咱们之间可不只是军臣关系,还有血脉之情。”

霍尔奇脸色变为感激,同布衣翎羽喝完了酒,“在凤尾城,数你武功最高,资历最老,今后王子就交给你了。”

“多谢城主信任,我一定会成为阿斯玛最优秀的师父。”布衣翎羽说。

霍尔奇满意点头,拍了拍布衣翎羽的肩旁,接着他又倒满酒,将主题转上阿斯玛,“借今日之喜,我要立我儿阿斯玛为王子,他就是我坞苏帕尔家族今后的王,从现在开始,我们放开喝酒,放开吃,庆祝天亮为止。”

素月意味深长的审视霍尔奇,热切的连连点头,将阿斯玛依偎在怀里。底下呼吁声、呐喊声、敲桌子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形成了刺耳的噪音。霍尔奇干完了杯中的酒,发现自己的酒量远不及以前,脸上开始发烫。桌子上的人开始大块吃羊肉,不断举杯互相敬酒,每一道菜吃得就像饿死鬼转世一样。他们有的互相吹嘘战场上奋勇杀敌和打猎的故事,有的甚至聊到某个村上的漂亮姑娘和艳遇,让满桌子的人笑得人仰马翻。

宴席进行长达五个多小时,已经到了半夜,犹然和素月早已离开,安归伽和霍尔奇还有十几个人早已爬到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宴席厅内有的人已经离去,有的人还在互相搀扶着喝酒。

凌晨三点,宁静的夜里传来了厮杀和呐喊,嘈杂声混成一片,院内到处都是亮起的火把。安归伽翻身醒来时发现牛特尔和霍尔奇都不在身边,他起身摇摇晃晃走出宴席厅,院内已血流成河,推满了尸体。几十人侍卫军队在院内厮杀着,没放过内府一个侍卫,丫鬟和老少,就连飞出去的数只白鸽也被弓箭手射了下来。

安归伽惊恐的望着院内发生的一切,醉意全无,他踉跄跑出宴席厅院内,尸体遍地都是。他看到牛特尔嘴里叼把沾满血迹的刀,将手里的人头仍在地上。

安归伽正要蹲下身子看个清楚,牛特尔说,“大哥,坞苏帕尔家族的辉煌历史结束了。”他将刀上的血迹用衣袖擦干净,嘴里发出满足的吼声,目光涌动出狰狞的火苗,“这凤尾城今后便是我氏月部落的天下。”

安归伽心跳似乎停止了,好一阵连呼吸都不敢出,他直射牛特尔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牛特尔所为,“我们可是结拜过的兄弟,他曾经救过我们,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我们在神树面前立过誓,难道你就不怕神树惩罚你吗?”

“我向来从不信神树惩罚之说。”牛特尔回答,“打小叔叔就告诉我氏月部落的牛才是神灵,从建立氏月部落我祭拜了它十五年,每次干大事都会让我如愿以偿,如果大哥你想祭拜他,相信我牛氏的神灵也会让你如愿以偿。”

“你这话几个意思?”安归伽脸色凝重的猜疑。

“我意思是让你归顺,此刻以你伊尔克家族的名誉起誓,从此效忠我氏月部落,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够了。”安归伽扬起胳膊,声音里充满了恼怒,“早知道这样,当初和父亲就不该救你。”

牛特尔冷笑一声,“我真得谢谢你和你父亲救了我,从维洛果父亲砍下我父亲首级的那刻,我就暗暗发誓,我会不顾一切复仇,此次这么好的机会都让维洛果那老贼都逃了,我的兵力根本就不够,谈何去复仇?如今,凤尾城军队全部归我,赤牙人至少在三年之内不会再出兵,我可以利用三年的时间招兵买马,扩大我的军队,不愁杀不了维洛果那老贼。”

“砍下结拜大哥的首级,你比凶狠残忍的赤牙人更恶毒。”安归伽对牛特尔的恨意几近发狂,连身子都在颤抖,这时,他才想起他的女人,“犹然……。”他的声音几乎沙哑,直奔后宫。后宫院子里尸体遍地都是,维森手持一把长剑厮杀院内身穿带有牛头标志的黑色盔甲兵,肩膀和背部均有砍伤的痕迹,身上、双手和脸上沾满鲜血。安归伽看到素月的尸体躺在婢女身上,已经毫无生还气息。犹然爬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左手捂着肚子,右手往前爬着移动,用最后一丝微弱的眼神求救,“昆莫……,救救……我们……的孩子。”

一道黑影自火光反射过来,越拉越长,越走越近,安归伽回头,两把长剑立在他的颈部,将他的双胳膊死死按住。他看到牛特尔向他走来,十几个人手持长剑,将他围成了一团。

“住手。”牛特尔朝维森喊道。

维森挥剑让两名官兵从他眼前倒下,收了剑,便停下厮杀。

牛特尔看到地上挣扎的犹然,面向院内咆哮,“是谁?本王特意交代不许伤害左夫人?究竟是谁?”

安归伽眼神绝望而无助,他将视线停留在犹然颤抖的身子上,那一刹那,他差点拔出腰间的剑去反抗。犹然极力摇头,看着安归伽的举止慢慢平静下来,她将眼神移向维森,哀求道,“快救……孩子,孩子不……能死。”她声音已经相当微弱,“快救孩子……。”

维森挪动脚步朝犹然身边走去,却迎来两把剑低在他的肩上。犹然已经毫无指望,她突然看到身边躺着的一名死尸手里握着一把刀子,挣扎着向前爬去,用颤抖的左手握起刀子。

维森实在无法忍受,用尽全力杀开他身边的士兵,冲到犹然身边,双手抓住了优然手里的刀子,“夫人……。”

“求求……你,救救……孩子……。”优然乞求着,维森摇着头,不停的摇头,双眼在安归伽和犹然时间绕来绕去。

“维森,救优然,我以昆莫的名义命令你救优然。”安归伽也在乞求着。

“来不……及了。”优然说,“我死了,孩子……也会死。”优然说着,借助维森手臂的力量,在维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举起刀子,一声惨叫撕裂长空,如同碎裂的玻璃,她腹部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流下。

安归伽眼神惊恐万分,语言似乎要冻结在喉咙,极力摇头。他竭力挣扎开两位官兵的手臂想冲出去,但却迎来了更多的长剑指在了他的颈部。

维森颤抖着一双手,面向安归伽,那是一种比任何人都要嘿呦深邃的颜色,如玄冰一般冷冷燃烧。犹然开始呼吸急促,呼出的气息在月光下蒸腾如烟雾,她的头部慢慢落在了地上,月光和火把的光亮洒落在她脸上,映照出苍白,直到她渐渐闭上眼睛。

安归伽竭力想用眼神换醒犹然,却徒劳无功,犹然已经紧紧闭上了双眼,他眼圈泛红,看向牛特尔,“请你……,救救我的孩子。”

牛特尔走进安归伽,将一张归顺氏月部落的协议书递在安归伽面前,“签了它,我即刻命医师救你的孩子。”

安归伽顿时感觉有一种恐惧拢上心头,“我不会签的。”

“别逼我。”牛特尔说,“你和你的父亲有恩于我,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软禁你一生,而你的孩子也会随着她的母亲而去……。”

安归伽脸颊泛起苍白的凝固,多致命的要挟,脸颊的肌肉失望颤抖,他眼里滑过一丝希望,是因为犹然肚子里的孩子,便说,“西洲草原盛大,寒冬积雪覆盖,早晚有一天你的人头会断送在这里。”安归伽说着,接过牛特尔手里的协议,用嘴咬烂了手指,在协议书上签上了安归伽的名字,并跪在牛特尔面前,将左手捂在胸口低头默念效忠誓词:我安归伽以罗布城家族名誉起誓,从今以后效忠氏月部落。宣誓完,安归伽听着院外厮杀呐喊的声音,对牛特尔说,“放过坞苏帕尔家族活着的人,他们的王已死,让他们归顺便好。”

牛特尔紧皱的眉头终于散开,清清喉咙,吩咐身边的侍卫宣布停止厮杀,又请来医师将犹然的尸体抬回屋内。

侍卫和官兵们开始清扫现场搬运尸体,安归伽在失去犹然的悲伤中沉默了好一阵,倒吸了一口气,“你是如何做到的?你只是一个部落,军队不到上千人,凤尾城至少有三千军队。”他甚至都不想再看牛特尔那张脸。

“凤尾城统领在半个月前就战死了。”牛特尔说,“我假传了大哥的圣旨,命我的人接任统领一职,所以,你不难想象我的计划如此顺利。”

“你不配叫他大哥。”安归伽环绕四周尸体和血迹,“我要带走我大哥的尸首,我要将他葬在草原最安静的地方。”

牛特尔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安归伽,点点头,“准了,反正一个死人也不会跟我争什么了。”说完他吩咐侍卫,“将这些尸体运到山里埋了,还有,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看看是否有坞苏帕尔家族幸存者。”

此时,婢女怀里抱着两个孩子走出来,“恭喜您昆莫,是两个公主。”

“我夫人……?”安归伽用颤抖的声音想问犹然是否还活着,婢女将孩子放入他的怀里,便迈着急促的脚步离开,安归伽眼里滑过不祥的预感。当他冲进屋内的时候,犹然躺在一张草席上奄奄一息,毫无生还气息。她的肚皮被拉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医师双手沾满了血迹,还在为犹然缝合伤口,等医师缝合完工离开,安归伽抱起了犹然的尸体,撕裂的哭出了声音。

“君王……。”维森的声音传来,“我知道左夫人是你的挚爱,还请你保重身体。”

安归伽用很长的时间极力控制好哭泣的声音,将犹然的尸体放在草席上,绝望而寒冷的望了维森一眼,“处理好我大哥的尸体,将左夫人的尸体运回罗布城,这是我交代给你的最后一件事,回罗布城你就去边境军团任职,我不需要一个不听我命令的人做我心腹”说完,他走出院内,骑上一批马,出了凤尾城,身影瞬间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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