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终于住满了,我也找到了新家。鬼屋事件让我明白了朋友有多重要。新家是好几拨新朋友帮我找到的,为什么是好几拨?有些人总归是与你无缘,不管是恋人还是朋友,而有些人则注定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不管中间差了多少年,“小尾巴”就这样在我的朋友圈中脱颖而出。虽然现在小尾巴也消失不见了,但于我这一生中,任何时候,小尾巴都不会被忘却。
永远记得从学校回家的那条石板路,从来不肯抬起头来走路,总是一路走一路看青石板上溅起来的泪花。有一天,那条路上不再孤单,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陪在身边,让我没有时间伤感。鬼在家里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小尾巴拖着我去他家住,我执意不肯,他就坐在楼门口发呆到深夜,说是如果我实在受不了冲出家门的话,就救我去酒店。
小尾巴帮我背书包,陪我去图书馆写作业,乖乖地坐着让我给他梳小辫子画眼影,逛完超市,会把所有的袋子系在双肩包上,把自己弄成一个行走的衣帽架,而我则笑嘻嘻地甩着手走在旁边。小尾巴静静地听我的故事,跟着我一起掉眼泪,用他最恶毒的语言骂那对儿男女给我出气。所有人都以为我俩是一对情侣,我不去解释,因为尾巴求我说他从来没交过女朋友,能不能让他有面儿一次。
阳光小屋就是尾巴帮我找到的。
那是一间顶楼的小房间,屋外是一个超大的露台,面积比我的房间还要大,阳光照得见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鬼魂在这里无所遁形。房租也是刚刚好,不贵也不便宜。同屋是一个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的女大学生,身强力壮,嗓音粗旷。另外一个房间空着没有人住,很清静的一个家。
就这样,我在阳光小屋里安顿下来,终于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我和室友Raquel的作息时间完全不一样,她深夜打工回来时我好梦正酣,砰地一声巨响,是她关门的声音,然后噼里啪啦的走路声、稀里哗啦的洗澡声,偶尔再做个宵夜,每每这时,我就想起那位大师的相声段子,楼下的大爷听楼上小伙子脱靴子,两声落地后才能放心地睡着,有一天小伙子突然自觉了,轻轻地放下第二只靴子,楼下那位就一夜不睡等着第二声响。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好脾气地敲开了Raquel的房门,她睡眼惺忪,我婉婉转转小小心心地跟她商量是不是动作轻一点呢?她说好,然后好了两天,第三天依旧。我想,Raquel高大的身躯里一定住着一个不羁的男人的灵魂!
我每夜算着她的每一声步骤,最后当她的房门咣地关上后,立刻回到梦乡。这样的日子久了以后,倒也没觉得烦恼,尤其在听了另一个留学生琼-的遭遇后,我更释然了。可怜的琼和一个荷兰女孩同住一间屋,荷兰女孩的脸蛋、身材一级棒,可是她的床铺和书桌却不忍直视,以至于后来蔓延到整座公寓,用“脏”这个汉字远远形容不了那个程度。琼用两只手胡乱地搓着她的脸和刘海,半天才找到一个形容词“太可怕了!”可是琼没办法搬家,她一下子交了半年的房租钱,我们只好安慰她说,“往好处想,这半年里你的免疫力得到了强化,以后不会轻易得病哈!”于是琼又开始搓她的脸,这次加上了她的后脑勺。
差不多半年以后,阳光小屋搬来了一个新租客,奇怪的是新室友总是偷偷摸摸的,不够光明正大。我是一个懒得管闲事的人,随她是明是暗,不关我的事嘛。不久房东从外地杀了过来,把我和Raquel叫到一起,责问我俩为什么背着她把房间租给别人?我完全一脸懵,听着听着总算明白了,Raquel偷偷地把房间租给了别人,虽然房东常年不在马德里,但是房东有眼线啊,眼线是楼下的邻居,他将情报传递过去后,房东打电话问Raquel,Raquel回答说不关她的事,是不是那个中国室友私自让朋友住进来的?
我受着这滔天的委屈,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西班牙语全跑光光了,结结巴巴地怎么都解释不清。Raquel一脸不屑,抱着胳膊,冷冰冰地看着我和房东。
房东拿不出直接的证据,对她来说不管是谁私自出租了房间都没有任何区别,她只能恨恨作罢。
怪不得那个新室友前一天晚上悄悄地搬走了,怪不得Raquel一再跟我确认什么时候在家里,这个可恶的西班牙女人,我和你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从此我和Raquel再也没办法和谐共处了。交流的方式是贴纸条,渐渐的纸条变成了大字报,感叹号满天飞。她把我的碗扔进垃圾桶,我只好扔掉她的毛巾…我变成了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每天想着怎么守护自己的财物,怎么报复Raquel。我极看不起这样的自己。狗来咬我,我不咬它,我该用棒子打!可是,我没有用棒子打狗的好办法。
煎熬了一个月,静下心时,好好地思考,为什么日子过成了这样?从一个怨妇变成了一个泼妇?既然没有能力改变,那就接着逃避吧!虽然打从心底里喜欢这座阳光小屋,却不得不放弃。我又踏上了找房子的痛苦征程。
房子找得不太顺利,小尾巴陪着我转遍了整座城市,有阳光、有美丽的风景,租金不能太高,太便宜的又不敢去住,室友和房东一定得和蔼可亲……
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尾巴兴冲冲地跑来我家,在门外就听见他嚷嚷,“我的室友要搬走了,你可以住我家!”
仔细想来,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尾巴家一共有四个房间,房东是个大学生,每天最爱的就是在家里玩电脑,剩下的另一个房间住了个中国留学生,给我的那个房间刷成了红色和蓝色,强烈的视觉冲突之余,被布置得极有波斯情调。四舍五入地算一算,差不多符合我的要求。于是,在西班牙的第三个家就这样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