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之月。
距离大梁国北部边关欮州八十里之遥的葛沽口驿站。
上百匹战马整齐的栓在驻马桩上。战马一水儿的高大威猛膘肥体壮,皮毛都泛着锃亮的油光。这些马匹,就是普通人一眼也能看出,那都是战场上的千里良驹,且被饲养的非常精心。
在现如今这个残酷的冷兵器时代,哪个国家若能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战队,战争中几乎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所以负责镇守边关的陆家军,对战马是非常重视的,骑兵营的将士更是将自己的战马视做兄弟一般,宁可自己饿着冻着,好东西也都要留给他们的马匹。
刘二和李大武正在给马槽中添加草料,趁着空隙,刘二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大武,尽量压低了声音,却又因愤愤不平,显得嗡声嗡气:“哎,你说皇帝老子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想让二皇子迎娶咱们大小姐,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儿啊?皇帝爷脑门子这是让驴给踢了?”
李大武将簸箕里炒熟的黄豆倒入草料之中,发泄一般用力磕打了一番,一个豆粒都没剩:“咋想的?还不都是那齐贼搞的鬼!那齐贼乃是皇帝老儿他丈杆子,是齐贵妃的亲爹,当姥爷的哪儿能不向着舅甥的?娶了咱家将军,相当于让他外甥替他收了咱陆家军的军权,这才是那齐贼的如意算盘!”
刘二闻言,一拳击在木桩上:“听说那个什么狗.屁二皇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府里还养着无数姬妾,让咱们将军嫁给这样的人,你说皇帝老儿这江山做腻歪了不是?”
两人以为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和马,正义愤填膺的怒怼天家不善待忠臣良将,更为他们的将军大人打抱不平,有人用战刀磕打木桩的声音吓了二人一大跳。
金铁与深埋地下的木桩敲击在一起,声音从二人脚下直窜心头,两人打眼向那处看去。
来人是新进兵马总教头云重,此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生得笔直健壮,身如修竹,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单论长相,那真是一个字,帅!
眼前人面如冠玉,齿白唇红,最特别的是那人一双狭长的单凤眼,内勾外翘,眼眸开合间,仿佛有神光溢出。
云重的眼神虽神光熠熠,却不是武将的咄咄逼人,那是一种阅尽千帆的平静,是沧海霁月的开阔,仿佛一接触到那双眼睛,就好像平静的湖面,冷不防地伸出了钩子,一下子就把你勾牢,再也无法挣脱。
云重虽说年纪不大,本事可不小,据说他是陆老将军的拜把子兄弟武定侯关青山推荐来的,人家到了这里以后也不藏拙,锋芒尽显,霸气侧漏,练兵场上三天连挑数百人,无一败绩,完胜。
不说功夫高低,就是这份体力、耐力,也是无人能及。
沙盘军事推演,将军大人亲自上阵,苦战三盘险胜一局,这险胜的一局还是因为自家的将军输急眼了,一怒之下揭了头上遮帽,露出一张女儿家的真容,把那位云重云公子吓了一大跳,一粒棋子失手掉在了将军的大营,而且这枚棋子正是代表了带军突袭的主将。
于是自家将军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了对方大将,转败为胜。
将军大人当时怎么说来着?吓人也是实力的一种啊!这叫集中生智!这叫大智慧!
听听,这这这这还是咱家英明神武百战百胜的将军吗?咋听着像铜油街上摆摊算卦的那个老鹦鹉啊?
说到那个老鹦鹉,此人出名并非因他神机妙算本事高明,而是源于他曾给人卜过一卦,当时老鹦鹉还不叫老鹦鹉,他给一名男子卜卦,说那男子命硬克父,结果男子一拍大腿怒道,俺爹比俺身子还硬实,何来命硬克父一说?抬手就要掀了他的卦摊。
老鹦鹉见势不妙赶紧改口,说那定是你爹的命更硬,你克不动他。
啊?什么?还带这样式的?
旁边围观的百姓闻言乐不可支,都说这算命的巧舌如簧,堪比学舌鹦鹉。
从那以后,这位算卦先生姓甚名谁倒是无人在意,老鹦鹉这个外号反倒越传越响,远近无人不知甚至家喻户晓了。
瞧着自家将军颇有点胡搅蛮缠的模样,众将官纷纷像是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悄悄退出大厅,掩面遁去,屋中只剩下扯着脖子像只斗红了眼的公鸡一般的将军和那位云重。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当厅门打开的时候,一道军令传遍军中:将军大人有令,陆家三十万大军总教头一职由这位云重云大人担任,即日起,走马上任。
瞧瞧,能这般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任人唯贤的也就是咱们的大小姐,大梁国唯一的女将军,陆家军现在的领袖陆香香是也,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