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琅按照计划在天黑之前从大门走了进来,一身尘土夹杂着稍许烧纸的气味,侍女们一时厌恶极了,就连夜琅已经进来了好一会之后,那些人还是执意让他从一个火盆上跨过去;因为夜琅实在是不愿与那些女子讲道理,毕竟他们思想封建怎么跟她们说她们都不会听的;所以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夜琅都不会跟她们硬掰,她们怎么说夜琅就怎么做,极其的乖巧顺从。
“娘。”
武陵川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一本正经的俯视那里。武氏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之后便开口问道:“可将排骨吃完了?”
武陵川稍加思索,本想着找个借口含糊过去,不想武氏又继续说道:“你每次都吃一半剩一半,还找什么借口说给街头的乞丐,你哪次不是把它倒了。”
武陵川语塞,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母亲,妹妹的身体……”
“你父亲在那看着呢,不让别人靠近一步,说是有人要毒害你妹妹,真是想想都要疯了。”
“父亲也是担心妹妹。”
武陵川试探性的替父亲说着好话:“毕竟父亲从小就疼妹妹。”
“说的跟你不是他亲生的似的,你才是他的嫡传,你妹妹算什么!一介女流之辈而已,终不能担起家族重任!”
不知道为什么,武氏突然烦躁,惊得站在一旁的武陵川心里都有些发怵,怎么说在这个家里其实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武氏做主,父亲是常年奔波在外,家里的事也管不了多少,也就是一些朝廷下发的大事,父亲猜偶尔回家一次。
怎么说呢,虽然父亲长年在外不着家,但在武陵川的记忆力,他感觉父亲一直都在他身边,从小是这样、长大还是这样,就连自己这次回府的时候,自己在路上居然也能听到有关于自己父亲在外面的各种事情,仿佛就是一团雾、一直都把自己罩在里面,自己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只是一味的被自己的父亲牵着走。从小当别的小朋友还在外面玩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父亲拽回了家里、让自己在家里看书、习字、练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报效国家,为武府光宗耀祖;为了父亲的期望,武陵川每一天可以说都过得比其他小朋友要辛苦很多倍,有时候他也会感慨:为什么自己会生在武家。
等到自己稍微大一点的时候,而且是当自己对某件事情有了一定见解的时候,自己也会尝试着跟父亲对着干;父亲让自己往东、自己就偏要往西、父亲让自己练武、自己就偏要写字;而且有时候为了要达发泄出自己心中种种委屈与不甘的时候,武陵川甚至还会跟他父亲大打出手。一个小孩子非要跟大人对着干、胳膊又怎么能拧的过大腿,所以想也不用想几次开打结果都是武陵川被撂倒在地,然后被家丁几个人按着关进了禁闭。
但不知后来武陵川又怎么的竟然开窍了,他居然开始一心一意的报考武状元,然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禁卫军首领。从某方面来说,武陵川是恨他父亲的,毕竟他从小就剥夺了自己身为一个孩子该有的快乐,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武陵川还是要感谢他父亲,毕竟没有他父亲从小对他的严厉教导,就没有现在这个受别人敬仰的武士;人总是这样,一个阶段一个心思,从小就说自己要逍遥一生、不问世事,等长大之后才发现:哦原来自己是这般的身不由己。可以说如果你出生时不是孤儿的话,那么你的出生势必就意味着要牵连很多人;有的人会说,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千丝万缕,关系这么大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一个人出生时孤儿,那么他小时候可能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但只要有人收养他,那么他的生命势必就会跟收养他的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关系。虽然生命是自己的、是个个体,但好笑的是感情却是牵连的。这一点仿佛就在时刻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那么多人,你怎么可以……,所以有时候我们就会很纠结很难过,我们到底要为谁活?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快马加鞭从千里之外赶来、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不顾自己意愿让对方开心,这难道是“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句话能解释的通的吗?
武陵川低头,果断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并小声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些没用的了。
“母亲,我去看看父亲。”
“他有什么好看的,回去、把饭吃完再去。”
从小到大,武陵川在武府一直都是扮演乖宝宝的角色,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俨然觉得这种角色已经不适合自己了,觉得自己是时候要露出本来面目了。
但每次在自己下定决心要反抗的时候,都会被母亲一句话给堵的无话可说:既然是为了你好,那你就照做。
屡次拿这种话安慰自己,武陵川都显得有些无奈。
“母亲,我去看看父亲。”
说完,武陵川终于是毅然决然的转身下了瞭望台,在秋风的吹拂下大步朝妹妹房间的方向走过去。
武氏一时间诧异,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父亲。”
“少爷。”身边侍卫点头应声。
武陵川抬手示意,该干嘛干嘛去。
“小川来了,吃过饭没有?”
武则昌扯着沙哑略带沧桑的嗓音回头看了武陵川一眼,随后轻声关切的问了句。
武陵川浅笑回了句:“吃过了,父亲也去吃吧,还是身体要紧。”
“小玲现在还没个音讯,我实在是没有胃口。”
正当武则昌心不在焉的说着,小玲的房门此时却莫名的被风吹开了一条缝。
门前的侍卫是第一个发现的,本想着提醒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的少爷跟老爷,不想却在他刚想开口的下一秒,夜琅却不知什么时候的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小心给他拍了拍肩膀,浅笑依然又像是给他某种安慰,总之侍卫不懂。
眼看着夜琅在少爷跟老爷面前大步走进去,自己想说的话却也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夜琅浅笑欠首,随后便把门牢牢的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