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凌厉的目光扫向白狐溪,数息后似有一丝讶异,并敛去了微不可察的失望,转头向王陵柏微笑道:“昔日楚人卞和挖出‘玮’,厉王和武王均不识庐山真面目,说那是石头,将卞和拒之宫外,直到文王慧眼独具,相信卞和,后来事实证明‘玮’果真是块绝世美玉,并以卞和的名字名为‘和氏璧’。”
王陵柏捋须大笑,教主的意思他怎不明了:你的徒弟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废物,寻常人都会认为朽木不可雕矣,但我不是愚蠢的厉王和武王,我相信你的徒儿是块外面裹了一层石衣的美玉,就像我信任鹰老你一样。
白狐溪迎着魔教教主的目光,毫无畏惧道:“小子白狐溪谢过教主大人的赏识,小子今日虽然是一块瓦砾,但自古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日鸿鹄冲天起,定不让恩师和教主大人失望!”
白狐溪心中打着小算盘,不管将来怎样,得先在魔教教主心中留个好印象,万一魔教中再有人想拿他做“毒鼎”什么的也得先掂量一番。
王陵柏和魔教教主及四位长老纷纷一惊,包括三花也不由愣了一愣,王陵柏惊喜的是这故人之子倒是越来越合他胃口了;而魔教教主起先所言七分是安慰,三分才是真心话,未想到这少年竟不卑不亢,毫不气馁,颇有黄巢当年“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气势。
重新向少年打量过去,微笑着问道:“白狐溪?你今年多大了?”
“回教主,小子今年虚有十六。”
“很好。不知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本教主姓鹿名尧,逐鹿天下的鹿,尧舜的尧。等你‘冲天香阵透长安’时,可愿与本教主共唱战歌,一同掀了那三座圣山,建立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江湖?”
白狐溪心中冷笑,好大的口气,不消说三座圣山,单是象山剑宗,只要从山上下来一位一品剑仙,便足以挑了魔教大半高手,纵使你魔教教主修为再高,难道还能高过剑宗宗主陆王心?
但他面上还是无比受宠若惊着说道:“若有凌云日,定不负教主厚望,小子为我‘多情教’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三花心中实是鄙夷不已,切……这小狐狸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吹起牛皮来连脸不红一下。
魔教教主鹿尧说到兴处大笑不已,与少年又闲话了一段家常,最后让鹰老回去好好歇息,便让大家散了。
白狐溪仍站在堂下回味,“狐”字号小算盘总算是打响了初战,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突觉肩膀上轻轻搭上一双柔荑,耳畔送来一阵呵气如兰,鼻间闻到一股腻人的香风,使人沉醉。
不用转头心下也猜想到了是谁,缓缓回首,面前果然是一脸甜笑的水蛇细夭,羞涩道:“啊!原……原来是漂亮大姊姊。”细夭噗嗤一笑,语音婉转道:“让细夭姊姊料中了罢,可爱的狐溪弟弟果真是个雏儿呢……”
水蛇将柔若无骨的芊芊素手伸进少年颈间,触手一片滚烫,缓缓向未经人事的少年胸膛滑去,白狐溪之前的羞涩是装的,这下是实打实的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根,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猛然跳了开去,胆颤心惊。
细夭的烈焰红唇都快笑得合不上了,掩嘴媚笑不已,盯着白狐溪的双眼惑声道:“姊姊的风情可不止这一点点哦……明日亥时(晚九点到十一点)弟弟到聚礼堂百花苑小楼来,妾起舞翩翩,请你喝这世上最好喝的美酒,妾换上新衣,请你欣赏这世间最动人的舞姿。”
美目含情似水,红唇殷红似葡萄美酒,胸前峰峦颤颤巍巍调皮似跳兔,盈盈一握小蛮腰摇摆如水蛇,细夭说罢摇曳着风情扬长而去,带走香风阵阵。
白狐溪胸中燥热,吐了口浊气才如释重负,陡闻三花在失落中长吁短叹,细夭妹子不要我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呐。
王陵柏背着手走过来,看了一眼徒弟,只说了六个字就大步迈去,温柔乡英雄冢。
让三花尽管自顾嚎啕,白狐溪紧跟着王陵柏向着聚义堂行去,不过一会儿三花竟然跟了过来,贴在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就走了:“明日卯时三刻(早六点半),我在聚义堂后院第五个小门处等你,三花哥哥带你去见大蛊师。”
白狐溪皱着眉头,要不是三花提醒,都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中着五毒的“三鬼绕身”奇毒。大蛊师?能让男人变成太监的那位蛊师……靠谱麽?
王陵柏带着徒弟来到一处十丈宽广的大堂,不出所料便是聚义堂,老者刚说了一句到了,恰巧有一头戴方巾的魁梧大汉迎了上来,这人四方脸,面容刚正,却戴着通常文士方戴的方巾。
魁梧汉子见到王陵柏激动中伴着浓烈的喜色,哽咽道:“堂主,您可把文生想死啦……”王陵柏大笑着握住汉子的手掌,却转头看向白狐溪说道:“狐溪,这是你邝叔叔,邝文生。”又回头朝汉子道:“文生呐,这是老夫刚收的十六岁的徒弟,白狐溪。”
邝文生与白狐溪对视一眼,顿时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狐”字号小算盘又打了起来,这个是我将来的打手或者智囊,交情一定要搞好了;方巾下的一双眼神华内敛,这个是少堂主,未来的顶头上司,嗯……不能得罪。
“邝叔,您以后就叫我狐溪好啦,狐溪初来乍到,往后还请邝叔多多帮衬着点!”白狐溪满脸的笑容里都写着“真诚”和“乖巧”。
“少堂主哪里话,这一声邝叔文生就忝着脸受下了!少堂主年纪轻轻姿容非凡,帮衬少堂主不是邝叔份内之事吗?哈哈……”真是不要脸,这种马屁都拍的出来,脸都不红一下,算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目下的少堂主白狐溪,那脸皮的厚度也不是盖的。
邝文生将二人让进聚义堂内,中堂上一个醒目的关二爷雕像叫人移不开眼,雕像足有两丈之高,关二爷丹凤眼微阖,左手抚在飘逸的长髯之上,右手单握青龙偃月刀。
王陵柏坐在堂主的座椅上,说道:“将大伙儿叫来聚义堂,老夫有话要说。”
邝文生领命快步走出堂外传令,盏茶功夫后,聚义堂内便聚满了好几百号人,这些全都是在多情教总坛里的聚义堂教众。
数百号人一齐山呼:“属下拜见堂主!”
声势震天,王陵柏从座中起身,鹰眼环视,朗声道:“本堂主不在的一段时间里收了个小徒弟,往后咱们聚义堂便又多了一位伙伴,狐溪过来,说两句!”
白狐溪心里正打着小算盘的那只手啪的一下愣住了,这几百号人打眼望去也是乌泱泱一片,有些吓人。深呼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王陵柏身旁,环视一圈堂下,说道:“我叫白狐溪,蒙恩师不嫌收为顽徒,不过狐溪与众位兄弟一样都是聚义堂门下弟子,大伙儿仍兄弟相称便了!关二爷在上,白狐溪立誓,若他日狐溪修得一品剑仙境界,必带兄弟们快意江湖,光寒九州。”
聚义堂教众皆眼含热切的目光,似已想到了在一品剑仙的带领下,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光景,纷纷怒吼道:“少堂主威武!快意江湖,光寒九州!!快意江湖,光寒九州……”
小狐狸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深深地给群情激涨的聚义堂教众们鞠了一躬,也不由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入魔教,想要滋润的活下去,更是身不由己,往往要说些违心的话。
别人信了,自己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