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一进家门,就看见爸爸在齐阳区时的老下属陈姨正在和妈妈亲热地聊着什么,不及林昕走近,便先站了起来,脸上笑得象是一朵开盛的菊花,近前一把拉起林昕的手,上下不断地打量着:
“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呢!啧啧,瞧这满头的长发,油光锃亮的,这得养了好多年了吧!”
一边还不忘兼顾着罗瑾瑜的脸色:“罗局长,您可真是好福气,瞧我们昕昕越发标致了不是?瞧着就怪让人心疼的,哪象我那俩浑小子,从小到大,哪一天不是让人操碎了心!”
“陈姨好!”林昕不咸不淡地招呼道。这两年林昕练得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人是走关系办事的,还是为了笼络关系而来烧小灶的。
“昕昕呀,陈姨现在也搬到市里来了,这不多亏了老领导操心,一辈子可不敢忘啊!听说你在法庭上那可是威风得紧哪,抽空到陈姨家里坐坐,也给我那俩混球普普法去,省得整天让人老不放心!”
这倒也是,老大木讷实诚,总怕给人骗了去,老二刚勇有余,聪明不足,时不时还要招惹是非。罗瑾瑜心里过了一遍陈金花那两儿子的综合概况,觉着天下不尽她才是操心劳神的命。
陈金花的眼睛已经在林昕的周身走了好几个来回,一脸暧昧的笑意。林昕禁不住从头到脚都不自在起来,瞧,又来了不是,她知道,很快立刻马上,又要有什么人跟她产生必要的联系了。
这几年来,各种花式的媒人在林昕这里,也算是阅过了不在少数。
“陈姨,瞧您说的,我自己也混着呢!怎敢再去误人子弟?”
“她陈姨,你就多操心了!”罗瑾瑜少有的和颜悦色,但多年来在位上养成的派头早已侵入骨髓,成为性情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脸上即便是笑,也不会完全地展开来。陈好说,林昕的模样虽不象妈妈,但这幅高冷的神情却是妥妥地学了来,不用作鉴定,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亲母女了。
林昕颇不服气,自己不过是更加成熟了而已,其实内心还是有着一腔炙热的革命热情的,最好的例证便是,不过三年,她可是已收获了“拼命三娘”、“律界小毒舌”、“铿锵玫瑰”,等等诸如此类一大波响当当的名号。如今,有不少当事人到所里点名要她代理的案子也日益多起来,为此,所里还专门为她配备了一名小助理,她成了全市屈指可数的“年青老律师”。
晚饭后,罗瑾瑜依然是那幅没有多余表情的样子,靠近茶几的一边坐着,低头飞快地给琳琳织着毛衣。
琳琳前年如愿地考入了东大的外语系,修的是德语专业。林绍轩也刚刚在班子里往前提了位次,目前,家中最紧迫也是最头痛的事情,莫过于林昕的终身大事了。眼看着年龄一天天渐长,都二十五岁了,还没有一个确定的对象,这年龄,搁在前两年,便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刚开始,这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还上杆子地上门来提亲,可林昕要么就是不见,要么就是放人家鸽子,七七八八下来,这上门提亲的热度也便渐渐冷却了下去。
后来,沉不住气的罗瑾瑜便主动出击,托了几个可靠的老相识在全市里暗暗打听,看谁家有合适的结婚对象,然后说给林昕听。可林昕照样是不买账,甚至连听完介绍的耐性都保持不下来,这便让一向淡定的林绍轩也坐不住了。
这几年,女儿便似换了一个人。小时与他们夫妇的感情虽不是那么亲昵,但总归还是有着几分小女孩的活泼。她很爱笑,每每笑起来,便会让林绍轩心里暂时忘记了那些亏欠。
现在的她,生活简单且规律,行事风格果断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脸上虽依然时时挂着清浅的笑,眼神却失了曾经的光彩,让人看着总是心疼。
那个敏感的话题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所以谁都不会提起。只有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了的,他只想着能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让她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来。
林绍轩内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把一家人召集到书房里,虽说内心是煎熬的,但临场时,林绍轩还是把持着多年来养成的语调从容,言之凿凿地说道:
“市里刚从商业部聘请了一名市长助理,叫李宸哲,目前正在帮着做一个从德国引进技术的化工项目,这个项目从谈判、引进、到落项,一直都是他在跟进。”
说到这里,林绍轩特意停顿了一下,林昕就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点,果不其然,林绍轩接着说道:
“我也有过几次接触,小伙子挺精干,各方面都还不错,据说,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商科硕士。虽说工作资历尚浅,但也不能小看了这基层锻炼,渡完金回去可就不一样啦!单看目前的发展,就是锻炼两年,接替了王连松也不是不可能。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王连松是经济开发区的主任,也是项目现在的负责人,年龄大了,工作上也保守,市里的意思,让一个年青人直接把舵,总还是有不放心的成份,只是这王连松不要扯后腿就好,毕竟是市里重视的大项目。
“你陈姨也想着给你们撮合撮合,找时间先见一下也好。这次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不能再任性了!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林绍轩一口气说完这些,不是有意夸大对方的优越,而是确实有过慎重的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林昕就知道是这事,这几年的狂轰滥炸多了,她倒似有了免疫。
大概是曾经太过于用力,以致于现在愈发提不起这谈情说爱的兴致。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努力地做一件事,那就是忘记。
忘记过去,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