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节,街上忙忙碌碌的人便渐多了起来,需要扫尾的工作,需打点的关系,置办的年货等等,都想着在年前一次性处理完结,仿佛一跨过年的门坎儿,所做的这一切便失了它原本的意思,再怎么做也是弥补不回来的。
于是,便总觉得节前有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自然而然便会产生一种焦虑情绪,通常人们称之为“节前综合症”。
当“更年期”遇到“节前综合症”,两种病症交织在一起,临床表现便是:焦躁不安、看什么都不顺眼、吃不好、睡难眠,总想着找人发落一通脾气,不吐不快。
魏桂英目前就处于这么一种状态。
刚开始,她还一直压制着自己心头的火气,事情的起因是,内一科的袁主任,她儿子比敏浩还小三岁,结果前两天刚生了一个大胖孙子,拿着染得红通通的喜蛋来她办公室好一顿炫耀,那眉飞色舞的神气样,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家有这么大的喜事,这不是明摆着来让人不痛快的嘛。
虽说他们家用主动提亲的方式,向林绍轩摆明了他们在儿女立场上的态度,但林绍轩这只老狐狸,最终却以让孩子们自己去商量为由,打了个太极,把亲事又给搁浅了下来。
商量?怎么商量?自己家儿子自己还不知道?这辈子算是栽在那个丫头手里了,一想到这儿,气就特别地不顺,竟还有人这么没眼力劲地撞上门来。
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能让你太痛快了。于是就很有些凉风咸雨地问到人家脸上来了:“这大胖孙子都有了,你们家老王以后也就收心了吧?”
说得是,老王跟积水巷那寡妇的瓜葛。
这原是人尽皆知的事,大家嘴上不点破,还算留着点颜面,今天,她不过是小惩大诫,给某些嘚瑟忘形的人点个醒。对待这种人,就得一剂猛药灌下去。
果然,疗效奇佳,某人乘兴而来,败兴而走了!
魏桂英琢磨着,她需得再下一剂猛药,否则,别说孙子,就是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
于是,打电话约了林昕出来喝茶。
林昕匆匆赶到知味斋的时候,魏桂英早已找了个僻静的小间等着了。
一见林昕来,话还没说上一句,便顾自抽泣起来。林昕慌了,忙问道:“魏姨,是出什么事了吗?”
“昕昕,我是想起来我命苦哇!你瞧我这都过了半百的人了,周围的姊妹、同事、朋友,哪个还有没抱上孙子的?可你看看敏浩敏博,一个比着一个叫人操心,我一想起来……”
她用拳头捶着自己心口的地方:“我,我这里堵得慌啊!”
魏桂英刚开始还没那么伤心,可说着说着,竟真的悲从中来,一发不可收拾了,那眼泪可着的往下掉,让林昕一时无措了:“魏姨,你也别太着急了,各人有各人的缘份。”
“抛开敏博不说,我就是豁出去跟他断绝了关系,也决不能让那个老妖婆进门!”
“……”
这说的是杨眉,哪里就成了老妖婆了?可林昕不能接这茬,知道她还有后话。果然,魏桂英摸了把眼泪,望向林昕的眼神也有了些热切:
“可是敏浩不一样啊,他各方面都这么优秀,拔尖儿,待你也是一片赤诚,这些年来,除了你,他身边连个女孩子都不曾沾边。说着道着的这又是一年,敏浩他眼瞅着就三十了,你说我能不急吗?!好孩子,你倒是给姨个确切话……”
魏桂英一手拉住林昕的胳膊,心中却甚是来气,如果不是今天受了刺激,她何苦来如此低三下四!
“对不起,魏姨,我跟敏浩哥,就跟亲兄妹一样的……”
魏桂英不悦地打断了林昕的话:“可敏浩不是拿你当妹妹的,你既然对敏浩没有那份心思,为什么就这么吊着他?我们家敏浩到底是哪一点配不上你了?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惦记着别人,却又对我们家敏浩不放手?!”
魏桂英越说火气越大,没想到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下子就蹦出来了。
林昕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羞愤难当:“不是这样的,魏姨……”
既然开了头,索性便开打:“你一天不结婚,他就一天这么耗着。你还年轻,还耗的起,可他都奔三了,你总不成耗着他一辈子孤老吧?”
早已失了客气的话语,如一记记耳光,毫不留情地刮在林昕火辣辣的脸上,这是她该受的。是啊,是该结束这一切了。
“算是阿姨求你了,有合适的就嫁了吧,就当是给阿姨一条活路!”豁出去了,软的硬的都用上。
又岂止是给你一条活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一场婚姻可以,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林昕从知味斋出来,第一次考虑到了结婚的必要性。
她曾看过一篇文章,说人一生总会遇到这样四个人:你遇到的第一个人,你爱他,他却不爱你,这是一种无奈;你遇到的第二个人,他爱你,而你却又不爱他,这是一种烦恼;遇到第三个人,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却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辈子,这是一种极致的悲哀;而这时你遇到了第四个人,你爱他,他也很爱你,而你们却不能够相爱了,这便是一生的遗憾。
她想,她已然错过了一个人,大概此生也不会再有第四个人出现了,而她既给不了敏浩他要的爱,便是寻一个陌生人,平淡地过一生,也好过成一对怨偶。
她又想起李宸哲的话:
“我是自愿的!更重要的是,祸害我,你完全可以没有心理负担。”
“我呢,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吧!与其你一个人这样苦苦撑着,不如我们互相勉励着一起活下去!”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就算是搭伙过日子也可以做到长长久久。”
……
不知不觉间,林昕一抬头,发现已来到祁敏浩平时值班住的宿舍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