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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按兵不动 (2)

李隆基认为王毛仲是他的头号心腹,年轻人心热,李隆基对王毛仲深信不疑。没想到起事的时候,王毛仲竟然跑了。李隆基急怒攻心,这个时候也没时间追究王毛仲去了哪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强作镇定地上了马,一行人偷偷进入禁苑。到了禁苑,问题又来了。当李隆基和手下去内应钟绍京家叫他出来会合,钟绍京似乎变成了聋子,怎么敲都不开门。李隆基慌了手脚,这些人平时说话的时候慷慨激昂,到真正办事的时候怎么都想临阵脱逃?当年李多祚迎接李显,李显也闭门不出。好在当时东宫完全被李多祚的兵力控制,李湛可以高声劝告呵斥李显,逼他出门。现在,皇宫里的侍卫们还是韦皇后的人,李隆基不能高声说话,只能继续轻轻敲门,年轻人没打过仗也没经过大事,现在终于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在钟绍京门外急得团团转。心里转的都是不祥的念头,“难道事情已经泄露了?”李隆基在门外急得跳脚,钟绍京在屋里怕得想上吊。这位钟绍京也是个名人,他是大书法家钟繇的第十七代孙子,隔代遗传的天赋加上钟绍京自小就勤奋练习书法,使他和钟繇并驾齐驱,被人誉为“大钟小钟”。钟绍京一直做着不得志的小官,依附李隆基,是想换一份更好的前程。

事到临头他突然后悔了,当官很重要吗?就算自己不是高官,凭着钟家世代名声和自己的才气,照样得到世人追捧,自己为什么要拿着身家性命去冒险?钟绍京越想越后悔,干脆缩在家里,不管李隆基怎么叫,他都不开门。事态紧急,幸好钟绍京有个贤内助,钟绍京的妻子许氏深明大义,劝导丈夫说:“为了国家舍弃身家,一定会得到神灵的帮助,况且,你已经参与了这个计划,再也脱不了干系,事发后免不了一死。”钟绍京一听,老婆说得有理,自己的做法,既得罪李隆基,也不能讨好韦后。李隆基成功了,定会追究他的临阵脱逃;李隆基失败,韦后肯定要砍了他的脑袋。当下钟绍京整了整衣服,打开大门将李隆基迎进家中。李隆基松了一口气,对钟绍京,他有些怨气,但这个时候不能发作。李隆基握住钟绍京的手,二人一起坐下,政变人马终于在钟绍京家会合。被王毛仲和钟绍京折腾一番,李隆基初步了解到为何帝王都有疑心病,人心难测,表面上信誓旦旦的人,转个身可能就跑了。这是李隆基的两个亲信给他上的第一课。

现在,他有点担心葛福顺等人,他们不会也撂挑子吧?前面说过,军人大多是直肠子,没有那么多歪脑筋,葛福顺等人沉着地等待时机。二更天,夜空突然降下流星雨,将领们一阵兴奋,对李隆基说:“天象如此,机不可失!”李隆基意气风发,命令诸将出发。按照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计划的第二步,由葛福顺和陈玄礼带兵冲入禁军营,斩杀韦后的人手。葛福顺和陈玄礼不负众望,先割了韦播和另一名韦家将领的首级,对禁军兵士说:“韦皇后毒杀先帝,危害社稷,我等应联手除掉韦氏诸人,立相王以安天下!如果有人敢首尾两端,诛三族!”葛福顺说的话,是太平公主与李隆基计划的重要部分:栽赃。发动政变,不但要有人手,更要有名目,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太平公主等人抓住韦皇后没有公布中宗死因这个漏子,给韦皇后安了个“毒杀先帝”的罪名,这样,他们的行动就成了为国除害的正义之举。李显的死本来就令人难以置信,现在,终于有人给出了官方说法,本就怀疑韦后的士兵们一听之下,都拿起武器,跟着葛福顺前去讨伐韦后。计划到了第三步,禁军分别攻打玄德门和白兽门,在凌烟阁前合兵。

当年侯君集造反,李世民一伤心,再也没上过凌烟阁。凌烟阁里的功臣画像想来也挺寂寞,这天突然听到楼下的冲杀声,倘若功臣有灵,大概也想披甲上马,助李隆基一臂之力。韦皇后被乱兵惊醒,丈夫死后,她的女皇梦没做几天,就看到禁军杀气腾腾地冲向自己的宫殿,她慌不择路,逃进禁军军营,被早就反叛的禁军士兵斩杀。这一晚,安乐公主也在皇宫,兵荒马乱,她心灰意冷,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美丽的公主临死也关心自己的容貌是不是体面,她开始装扮自己,正在描眉,就被冲进宫内的将领一刀砍死。这个小女人到死也没明白,如果她的妈妈像在房州一样,做个支持丈夫的皇后;如果她像其他公主那样,做个养尊处优的娇女,这经过磨难的一家三口,会享受怎样的天伦之乐?安乐公主的丈夫武延秀,同样死在乱军之中,而现任大唐秘书上官婉儿,怀揣自己撰写的中宗遗诏,打开殿门迎接政变将领的到来。领军的是刘幽求,文人对文人,说话更方便,上官婉儿拿出遗诏,证明自己曾想请相王辅政,并不是韦后一党。文人有时相轻,有时也相惜,刘幽求拿了遗诏呈给李隆基,李隆基只说了一句话:“祸国的妖女,杀掉。

”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回旋余地,历经无数政治风波的一代才女香销玉殒。上官婉儿已经呈上遗诏,李隆基为何还要杀她?问题首先出在这份遗诏上。李隆基搞政变,可不是为了那些忠君爱国的大道理,他自己心里打着小算盘,就算不当皇帝,他也要捞个皇太子当着。现在上官婉儿手里的遗诏,明明白白写着立李重茂,这不是否定他的继承人资格?其次,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早有勾结,政变后,一旦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联手,李隆基有切实的心理压力,这两个人都是在武则天身边待惯了的人,她们不是武则天,却也顶半个武则天,两个人加在一起,这不是为自己树敌?最后,李隆基认为上官婉儿太聪明,中国自古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聪明的女人并不是不受男人欢迎,前提是这女人要对男人死心塌地,像长孙皇后就不错;如果像武则天那样,非要踩在男人头上,就让人吃不消了。上官婉儿没有实力当武则天,这是事实,但她那套随机应变的作风,在哪个阵营,都让合作者不放心。这样的女人还是杀了干净。危险,一个都别留。解决了宫里的人,要进行第四步,也是最后一步:追杀韦后余党。

韦后余党里有不少大臣,杀这些人总要有个原因吧?跟随李隆基的刘幽求出马了,他命人磨墨备纸,大笔一挥开始替皇帝写诏书,皇帝李重茂没有意见,他也没有权利发表意见。刘幽求的诏书写了一张接一张,主旨只有一个:××有罪,杀无赦。此外,每张诏书还要罗列出××的罪名,写出××的危害,刘幽求奋笔疾书,一个晚上写了一百多道诏书,官兵们有了诏书,杀人就成了依法办公。长安城大乱,韦温、宗楚客等人先后被杀,向太平公主通风报信的崔日用也冲上前线,带人杀进城南韦氏宗族聚集地。韦后得势,韦家也成了长安大族,在城南买宅子买地,显赫一时。城南还有另一大族杜家,这两家人一样的豪宅大院,牛气哄哄。禁军突然占领城南,士兵们哪里认得出哪家姓韦,哪家姓杜,看到房子就冲进去杀人。韦皇后的家族被砍得一个不剩,不幸的杜家也死了不少人,难怪千年前孟母要三迁,选择邻居太重要了,对孩子成长有影响不说,还关系到孩子能不能长大。至于韦后在外地的党羽,如纪处纳,自然有人会去收拾,也不急于一时。太平公主此时正在自己家中喝茶,听一条接一条的捷报。看不出自己避世的哥哥,竟然有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儿子。

相王李旦此时正在相王府,最近几天他都会在半夜惊醒,朝廷多变,以多年的警觉,他预感到会有什么事发生。府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李旦浑身的毛孔都锁紧了。很快,仆人来报:“临淄王求见。”“吾家天子”临淄王李隆基是李旦的第三个儿子,他的生母是被武则天害死的窦德妃。比起温文尔雅的李旦,李隆基从小就显示出与众不同的脾气。七岁那年,李隆基在卫士的护卫下去大殿朝拜,迎面碰上负责宫廷警卫的武懿宗。武懿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只要他出场,肯定要给大家增加笑料。这一次他延续了一向的不知好歹和狐假虎威,武家人对李家人有排挤意识。武懿宗看到一个小孩骑着高头大马走过来,就开口训斥了几句,小小的李隆基眼睛一瞪,轻蔑地说:“这是我们家的朝廷,关你什么事!不要在这儿大呼小叫!”武懿宗受了小孩的训斥,自然要去找武则天告状,可武则天欣赏有胆量的人,再看这有胆量的人是个七岁小孩,武则天更开心,她夸奖李隆基说:“好孩子,有志气,终当为吾家天子。”这句“吾家天子”,恐怕是旁人吹捧李隆基的话,当时武则天刚开始为“李派”“武派”烦恼,怎么可能说她的小孙子是“吾家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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