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英明,聪慧可人的孟婆,我,染清歌万万想不到自己不仅折在万年腹黑阴郁的轮转王溯离面前,受尽剥削,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现下还折倒在一个歇斯底里的女鬼的汪汪泪眼里。
做孟婆,真的是太难了。
“小离啊…”我干干地笑了一声,把脸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恐吓道:“你再哭,以后就不带你去翠花家蹭新裙子了。”
小离止住了哭声,幽怨地看着我,仿若人间的小媳妇。
我内心颇为满意,拉着小离和一脸鄙夷的鵸鵌跑到了二楼。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拉上房门,小离依旧目光哀怨。
“呜呜…染姐姐,你帮我救救他吧。”
“小离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叹了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忘川水销魂削骨,销情削爱,那人在忘川里泡了几百年,且不说只剩一具白骨,就他七魂八魄将灭这一件事情,你们都没有好结果。”
我半是威胁半是劝解;“你不如再换个人喜欢?也好过现下的绝无可能。”
“染姐姐,求你帮我救救他吧。”傻姑娘又开始哭了起来。“他再渡几次忘川,就真的要形神俱灭了。”
“你知道的,如果他执意如此,我帮不了。”我有点头痛。
小离哭的更凄厉了,我怀疑她前世是不是哭死的,做鬼了也是一只哭死鬼。
“好了,别哭了,我帮你想想办法。”我抹了抹她的眼角,把我的手指也浸的湿润润的。
“染姐姐…”小离泫然欲泣。
“我的小祖宗,我可真的是…”这傻姑娘真是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那人的事情也确实是难办。
“咦,染姐姐,那个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听到了我的答应,小离一颗悬在心里的心终是放了下来,注意力也放到了四周,半是抽泣,半是询问。
“他啊…”我顿了顿:“一只乌鸦而以。”
“你才是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原本在一旁看戏的鵸鵌听罢,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
看到小离一如往常的模样,我忽然有些奇怪,指着那只鵸鵌问道;“你不怕它吗?“
“有什么好怕的啊?”小离一脸不解,眼角和小脸蛋儿也因为刚刚哭过而变得红彤彤的。
也对,以前我时常带着小离在这黄泉之上到处晃悠,什么妖魔鬼怪,牛头马面没见过?况且这小丫头胆子也不小,自是没什么好怕的。我却总把她当作身边的小妹妹,以为她娇弱,每每遇到什么可怖之物,总想着要护她一护。
“怕丑啊。”我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鵸鵌可能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反抗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也没有出声。但是眼中的怒火却似蓬勃而出。
“染姐姐,他有名字吗?”小离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问我。
“嗯,应该没有吧,你要给他起一个吗?”我从桌上倒了一杯茶,稍稍施法加了一些温度,递到小离手上。她喝了几口,总算是完全止住了哭泣和打嗝。
“既然他长的那么像乌鸦,就叫他鸦鸦吧。”小离把站在地上的鵸鵌抱到了桌子上,脸上终于染了些笑容。
“好呀,就叫鸦鸦吧,好听又好记。”我愉快地拍了拍手。
鵸鵌一脸鄙夷和嫌弃地盯着我,欲反抗和争辩。
我看着他即将要炸毛的样子,捏了个诀传音到他的耳里。
“不许反驳,不然我明天就把你所有的毛都拔光,让你当一只无毛鸟。”趁小离不注意,我对着鵸鵌阴森地笑了笑。
迫于我的威胁,鵸鵌终是认命般的默许了这个名字,只是不情愿的瞪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有损他清白的事情。
”小离啊,你为什么喜欢他?“我转过头来问道,实在不解这小姑娘日日和我呆在一起,怎么会喜欢上忘川河上的那个男人,实在是不应该啊。
小离没想到我突然问道了这么一句,脸颊微微发红,连说话也是柔柔的。
”他很好看。“
很好看?我上次偷偷跟着小姑娘,一路跟到忘川,只看到她像望夫石一样呆在岸边痴痴地望着河中的一具半边身子都已经是森森白骨的身躯,连尚在的皮肉也只是残缺不全地依附在骨头上,像一张干枯的纸,随时都可以揭下来。
小离看到我质疑的表情,一脸着急。”不是的,染姐姐。他是真的生的很好看。“
”就像......“她绞尽脑汁的想着,试图从脑袋里面找出最美的词汇去形容那个人,却仍觉得自己的词汇匮乏。
“就像海底月那样。”忽然一瞬间明亮起来了,那个人的形象,但海底月终比不上那个人明亮好看。
“染姐姐,你说他为什么要渡忘川啊?”小离似乎并不能理解。“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是啊?为什么非得要渡过忘川,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明这几百年的时光中,记忆早已经被血黄腥涩的忘川水洗刷的一干二尽,却依然记得自己要渡过忘川河的决心。不怕疼吗,记忆被河水一寸一寸的剥离的时候,五脏六腑不会痛吗?血肉一丝一丝的被污浊的波涛蚕食的时候不回想要放弃吗?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人,究竟是执拗,还是偏执。
“小染...小染...”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穿过久远的记忆,穿过黄泉,望乡,忘川,一遍一遍的唤我,不甘,眷恋,一遍一遍。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啊,季绡,你为什么非要去做呢?
“小染,你说我会成功吗?”记忆里的季绡并不看我,只是盯着望不到尽头的的忘川问道。我那个时候并不懂得,她其实并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问自己。
“绡姐姐,你真的要这样吗?”我很担心,我害怕自己再也看不见季绡了。她是一个脆弱的女人,像黄泉之上每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那样脆弱,一折就断。
她忽然就笑了,妖冶如火。
“小染啊,祝我好运。”
血色的记忆里,有一个女人永远在说。“小染啊,祝我好运。”
我明明,说了祝你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