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可不敢让小嗷的这么一盘给盘结实了。
虽然现在他已经有了不坏金身护体，但是也完全没有想不开到去和一条已经成长起来的真龙比谁硬。
小嗷龙爪之上闪动着的锋芒，让方然熟悉之余，也感觉到了一种心悸。
这绝对是能伤到他的锋利度，哪怕小嗷只是无心。
他脚下稍微一错，让开了小嗷的正面飞扑，然后用手掩住口鼻，很刻意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问：
“你的力量恢复的不错？”
其实不问也能看出来，问一句主要是让小嗷转移注意力，不再想着继续往他的头发里面钻。
果然，小嗷停稳了身形之后，非常傲然地立起上身，想显露出来无边的威严。
“对呀对呀，一直在锻龙崖上面吃苦，前天母后还直接把我扔进了灵海……虽然是浅层，但是嗷还是个孩子哇！”
说着，就要绷不住那种威严，眼泪汪汪的，看着楚楚可怜。
一条楚楚可怜的上古真龙……
方然忍不住心里面腹诽了一下，不过还是伸手拍了拍小嗷凑上来的脑袋——脑袋已经比方然的头还要大了。
他记起来刚踏入龙宫的时候，小嗷兴高采烈地说不用再受苦了，安抚了小嗷几句，就问道：“那你现在大概是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小嗷面露思索之色，龙躯舒展，然后回答道：“差不多一爪子能拍死寻常的道初？不过嗷觉得，要是再遇上那团血云，我好像还能打得更狠。”
那就是针对域外邪魔，有着额外的杀伤力？
想想龙族在上古时代，是和人祖并肩对抗域外邪魔的真正神兽，能有这样的特性也是正常。
这个时候，龙母也凝聚出来了一个龙首，纤细且典雅，但同样的充满了威仪。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笑意：“还得多谢你。”
“我？”
把小嗷挖出来没让白板给当点心吞了？
龙母不知道方然在想什么，自顾自点点头：“不错。敖武本来不会恢复的这么快的，多亏了你以人族气运之力助他淬炼，他才能这么顺利聚集起龙宫里面散落的龙气。”
嗯，也可以说，若是没有碰上龙母，又或者方然没法部分地复苏龙宫，让其中的地脉重新开始流动，小嗷即便是受了气运之力淬炼，也是没有办法恢复这么快的。
……恢复？
方然想到什么，然后面色突然变了变。
龙母这次猜到了方然在想什么，带着一丝怅然，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平和说道：“前世的敖武神魂溃散，灵智已经彻底消弭了。现在的敖武，恢复的也是当初的实力，充其量会残留一些记忆的残片，但是也如同看着别龙的龙生一样，不会沉湎于其中。”
懂，就像我穿越过来一样。看以前的记忆，能够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但是已然能分的清那些场景究竟属于哪一个灵魂。
方然这么想着，听到龙母接着继续说。
“……事实上那一场大战，他的兄弟姐妹相继陨落，连他自己都以那种惨烈的方式结束龙生，这一世能逃离开以前的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方然点点头，胸中有一种酸涩又带着暖意的复杂情绪扩散开。
然后听到小嗷的声音：“没错没错，所以为了新的龙生，嗷一定要及时享乐，先睡他十七八条小母龙再说！”
说着，他的龙躯还扭动了几下，明显是做了一个龙族里面不怎么雅观的动作。
龙母的表情没绷住。
方然能感觉得到，龙宫里面灵力涌动，在云层之上蓄积起来一道雷霆，然后盘旋许久，最终很不甘心地散去。
问题儿童……实力恢复了之后只能更熊。
也就是此世几乎已经没有真龙存世了，不然方然丝毫不怀疑小嗷真的能说到做到。
到时候整个荒辰被十七八条雌龙追杀，理由是荒辰神兽始乱终弃，想想就觉得无比的刺激。
龙母爱子心切，情绪很快平复下来，转向方然，说道：“你，是不是对斩碎血云的最后一剑，有疑惑？”
方然一愣，然后点头。
这一剑若是从溯河古卷里面解析出来的，他可能还会坦然接受，但是看了眼天机轮盘上的进度条，对于溯河古卷的解析，还是缓慢令人难以感觉到在推进。
第一阶段，溯河剑意；
第二阶段，溯河道典；
第三阶段，人祖经脉图；
第四阶段，天人一。
不知道第五阶段会是什么，但是怎么也不会是百战道韵、玄戮剑、以及太初镇辰剑招。
当然，百战道韵几乎可以肯定是溯河古卷修炼得到的结果。
道韵和修炼的功法道典息息相关，方然修炼的核心，只有溯河古卷里面的功法。
考虑到当时的场景，那就只能是因为小嗷复苏之后，和方然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
果然，龙母说道：“是因为你，和敖武之间的一丝联系，才演化出来了这样的剑招，或者说……是合战之法。”
“合战之法？”方然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有些疑惑。
这个名词再熟悉不过了。破阵诀就是合战之法，而且还是方然一直在不断反复推演的合战之法。
但是他和小嗷根本没有练习过合战之法，不……合战之法根本就不是给真龙准备的吧？
就算是有，那也一定是极其高深的某种合战之法，绝对不会是随随便便机缘巧合就能够碰巧用出来的。
而且还偏偏就是在击散血云的时候，摸索了出来。
下一刻，方然突然有一种很缥缈的明悟，抬头看向龙母：“我的剑意？”
他当时用出来的，溯河古卷第一阶段解析出来的剑意。
“这是某种合战之法里面的一剑？”方然半是推测半是疑惑地问。
“这一剑，就是一套合战之法。”
方然有些不明白了。
他本来以为这道剑意就是很寻常的一道门槛一样的东西，带给上古修行溯河古卷的人立刻可以使用的杀敌之术。
现在看起来，没这么简单？
龙母幽幽叹了一声，说道：“溯河的这一剑，你应该也知道名字了，就叫做太初镇辰。”
血云之上刺出来的时候，这个名字就自然而然地映照在了方然的心中。
所以方然点点头，表示肯定。
龙母接着说：“溯河，就我所知，更偏重内，而不重外。换句话说，是一部修行的道典，却没有像别的道典那样，记录大量的如何使用的法门。太初镇辰，是其中唯一的攻杀之意。”
“重内不重外，教练不教打？”方然很快总结出来十个字，印证了之后发现确实。
除了太初镇辰剑意以外，溯河道典讲怎么吐纳，人祖经脉图讲最完美的经脉，天人一则是完完全全淬炼筋骨皮肉以及经脉，把自己化作打入天道的一枚楔子。
全都是修炼，若论什么神异的攻防法门，还真是为唯独太初镇辰一个，再无分号。
方然破入道初之前，对敌的时候，除开太初镇辰，别的手段全都是自己解析出来的，变成类似模块一样的构件加载进天机轮盘。
“所以……这和合战之法有什么关系……”
龙母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方然，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太初镇辰，太初的意义，就是以此剑为太初，演化后续的各种打法。单杀是它、群攻是它，合战之法当然也是它。而且，是可以和龙族并肩战斗的合战之法。”
方然瞬间恍然。
荒龙刺日就是借用了小嗷的龙气，引导气运之力斩出。
后来也可以不依靠小嗷，单独使用出来。
所以当时就是正好小嗷实力恢复到了和方然无二的地步，方然再以太初镇辰剑意催动攻击，自然而然就完成了这样无比霸绝的一剑合斩。
合斩的杀力，远胜方然和小嗷单独任何一人的全力！
再之前，小嗷和方然的实力差距还大，所以荒龙刺日没有这么恐怖的杀力，但是也已经有了重创血魔虚影的能力。
果然从上古传下来的古卷，针对的就是这些域外邪魔。
随着自己修炼溯河古卷的深入，这一道在初看时没有什么惊艳之处的剑意，可以一步一步演化成各种不同的攻杀之法，或孤身对敌，或和小嗷合战。
名字里面有“太初”两个字，想来取的就是一生万物的意思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荒鸾振翼和荒龙刺日两招，也全部都可以说是太初镇辰剑意的演化，加上击破血云的这一剑，方然在这道剑意上面，已经演化出来了三招剑法。
其一，也就是荒鸾振翼，迅捷无比，是突进距离最远的一剑，最适合瞬息之间突入战局；
其二，荒龙刺日，沉重而霸道，杀力极强，而且能够调动气运之力，也可以与小嗷组成合战；
其三，就是斩破血云的那一剑，如雷霆落，如山峦崩，和小嗷合战，威力更是极大增强。并且这一剑，令得百战道韵演化出来了玄戮剑，可以说是一道分水岭。
作为起名困难户的方然，本来还想给第三剑起一个霸道威武的名字，想了好半天，终于耻辱地认输。
然后极其自暴自弃地，方然连前两剑的名字都直接给改了，就叫——
剑之一！
剑之二！
剑之三！
“回头拿天机轮盘好好推演，争取到时候能攒齐二十三剑，从剑之一一路攒到剑二十三。”方然很兴奋地这么想着，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要不……让锦瑟化身一把二胡？”
……最终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他不会拉二胡。
龙母在一边看着方然面色变换，也不打扰他，只是不做声地拉远了一点距离。
倒是小嗷非常亲热地凑了上来。
随着实力的逐渐恢复，这条白龙只觉浑身上下都痒痒，急需找几场架来打。
武望贸城的那一战，他完全没有打舒服。
这是龙力暴增，但是龙魂还没有彻底熟悉带来的，连番大战这种本能的想法，其实就是小嗷潜意识里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尽早熟悉自己的力量。
方然安抚小嗷道：“不急不急，架会有的打的。等到渊默之主挖出来更多的千情谷之人，我们一起去斩了！”
……
在渊默之野上，远离任何一座贸城的荒野深处，灵力嘶吼着从地面席卷而过。
足有人高的巨石被卷上天空，然后沉重落下，碎成最为细碎的石块。
此地大地破碎，山体千疮百孔，当灵力风暴穿行其间的时候，各种孔隙之内都传出来了如同哭诉一般的呜咽声，就好像有无数恶鬼在其间恸哭一般。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两艘巨大的天舟压碎层云，切开灵暴，缓缓降落在了一处稍微不那么满目疮痍的平整地面上。
随着舟腹船舱打开，一名身穿七彩锦缎的男子踏出。
他面容极其俊美，但是眼神阴戾。
灵暴呼啸着卷来，打在天舟外侧的防护法阵之上，徒劳无功地破碎开来，然后被前仆后继的灵力裹挟着，或再次飞扑向天舟，或就此绕开，继续向远处呼啸。
他身后凑上来一个人，看不清楚面目，只能看到那人华美的锦袍。
锦袍人对他低声道：“护花使大人，都准备好了。”
这名护花使点点头，吩咐道：“把血傀儡都押出来，布置在阵图里面的位置上。血莲玉也放置好，不要出任何岔子，否则这里没人能活下去。”
“遵命。”锦袍人恭敬退下。
不多时，从两艘天舟船舱之下，就齐整踏出来一队队目光呆滞、皮肤泛着青黑色的人。
他们彼此距离固定，脚步划一，脸上偶尔有痛苦之色，但是全部一闪而逝。
最后出来的那一队“人”肩上，还扛着一具冰棺，其中躺着一个鹅蛋脸，看起来非常清秀的年轻女子。
经过护花使身边的时候，这名护花使正低声道：“可惜了，最合适的那个躯壳没拿到，情千怜情千咏也失败了。废物果然是废物，连累我等全数从贸城撤离，所有铺垫，功亏一篑！”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剩下的身边的，全部都是沉默行动着的傀儡。
血傀儡。
护花使闭着眼睛调整了气息，轻声道：“是时辰了。”
半个时辰之后，灵暴依然呼啸，但是流经此地的时候，却又齐齐萎顿下去。
一座山洞之内，有长明灯缓缓被熄灭，只剩下一朵血莲台，血莲台上，赫然是先前冰棺里面的那清秀女子。
而血莲台地面上，包括那名护花使在内，所有人都是皮包骨头，看上去被吸干了所有气血。
灯火彻底熄灭，那清秀女子倏忽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