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都没事了？”
虽然已经帮光天君炼好了药，喂她服下，但是看着这么猛烈的一击，方然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而且对方是从庚午分殿赶来的。
从云珠被使用，到光天君出手，这中间一共也就是一柱香左右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赶来，方然根本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手段。
万一旧伤再犯，或是经脉再出问题，现在是在渊默之野，不是庚午分殿，没有那么多药材再炼丹药，方然很担心光天君的情况会恶化。
光天君微微一笑，就如同水中莲花绽放。
她轻轻撩起刚才出手时候，滑落到脸侧的一缕长发，别到脑后，清清冷冷地说：“只是这样随手一击，没什么问题。而且我的经脉你也看过，你自己炼的丹药，你自己难道还没有信心？”
方然想了想，点点头：“嗯……那就好。这么大老远跑一趟，辛苦你了。”
“举手之劳。不过……看你现在的状况……破境了？”
“是呀。”方然大大方方承认道，“刚刚破境道初，多少还有些不习惯力道，回去还得稳固境界。”
她轻叹：“看你这样子，哪怕我不出手，也是足够击败迟怀远的吧。”
“迟怀远？”
然后方然反应过来，说的就是渊默之主。
苍疏迟家，当代最有潜力，也是最惊才绝艳的年轻一辈子弟，迟怀远。
算起来年纪，比方然大不了多少，但是已经是承意之尊，修道境界堪称天人，稳稳压过家族里其他子弟一头。
而且他更是深受迟老太爷宠爱，只身执掌渊默的家族生意。
本来，这种重要位置，是留给他父亲叔伯这一辈的人的。只有这种实力与经验老练之人，才能压得住渊默之野上面各种地头蛇和过江龙，为迟家拿回该有的利润。
但是很遗憾……他翻车了。
折在他最看不起的罪民手上。
方然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又根据刚才光天君水龙的杀力，推演了一遍渊默之主可能的战力极限，发现确实，光天君的预计是没错的。
他这个刚刚破境的道初，一身手段尽出，鏖战一场，在对方不退的前提下，真的能斩了迟怀远这个已经有些日子了的承意。
可惜，光天君的悍然一击，没有留给他这个机会。
明明是很好的一个让他熟悉道韵，磨炼己身的机会。
现在的迟怀远，哪里还能站的起来？
看着方然听了自己的话就认真思索起来，光天君又是微微轻笑，但是嘴上还是说：“是我多事。”
“哪里哪里，谢光天君都来不及呢！我就算能击杀迟怀远，恐怕也得身受重伤……”
然后天机轮盘估摸着得花上些日子才能彻底修复。
估计得躺个两三天。
但光天君只是眉毛一扬：“光什么？”
方然一激灵，赶紧改口：“云兮，云兮。”
方然和光天君在那里说话，荒野上别的人还没有什么反应，火尊者已经吓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天……谁见过光天君笑的……而且，还准主事直接喊她的名字……这简直……简直……”
一旁的烈简湖自忖是一朝公主，从小飞扬跋扈娇生惯养，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霸道她有，但是和光天君比了一下……
感觉，这种纯粹由雄浑财力堆积起来的尊贵，和对方那种飘然出尘的仙气比，还是差了一些。
而且听火尊者说话，似乎这个光天君，是某个了不得的存在。
她压低了声音好奇问：“光天君……那么可怕？”
火尊者赶紧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小声点……”
然后看光天君只顾着和方然拌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意思，才舒了一口气。
“玄门，你是知道的，和你们大烈也有生意。一座分殿，光暗二天君，这就是明面上最强的战力了。”
烈简湖听出来火尊者藏着的话，问：“明面上最强？那就是说……”
“不该问的，别问。你问，我也不会答。你只要知道，光暗二天君，强，极强，不讲道理的强。”
“比如……”烈简湖看向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渊默之主，“刚才那一击？”
那一击，击垮了渊默之主，也同时给她这么一尊道初，留下了极深的震撼。
同样是水属性道韵的派生，烈简湖能够感觉得出来，光天君的那一条水龙，比自己的寒霜，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两人隔着一个大境界，但她完全不敢说，等到她到了承意的时候，能够和这样的一条水龙里面的底蕴相媲美。
火尊者呵呵一笑：“光天君的杀力，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每一殿的天君，境界高低都有不同，但是最起码的一点是，都有着足够跨大境界杀敌的实力。渊默之主的这点境界，不够看，不够看。”
烈简湖皱着眉头，非常不能理解。
“这样的存在，方然是怎么……”
她差点要把“勾搭到的”四个字说出来，但是好在道初境界的神魂一瞬百念，她及时刹住了这个冲动。
说到这个，火尊者倒是变得凝重了一些。
他是没有漏听两人的说话的。
方然为光天君炼丹疗伤。
关键倒不是这个。关键的是，以光天君的战力，居然也能负伤？
他是不知道光天君经脉的暗伤的，但是就算是知道，也没法想象究竟是谁能够打伤光天君，令她不得不求助于当时还看不出任何不凡的方然的。
这个疑惑，火尊者也只敢埋在心底。
他甚至不敢和方然提点。这背后藏着的事……不敢碰不敢碰。
实力不达到玄门分殿天君的层次，知道了，不过是离死更进一步而已。
而且光天君也不可能告诉火尊者。
所以火尊者只是看看烈简湖，流露出来一个“你问我我问谁去”的表情，就不说话了。
但终究是，庚午分殿光暗天君，现在看来，都全部站在了方然的身后。
这也就意味着，荒辰现在的背后，就相当于有着一整个庚午分殿做后盾。
两尊天君，看起来和方然的关系都很不简单。
可以认为，只要方然愿意，真的能够以此为基础，以荒辰立国，甚至野心更大一点，开宗立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他改良过后的焚野刀诀、破阵诀、伏蟒步，三者加起来，就足够作为一份颇有些分量的传承了。
可能唯一的短板就是方然自己的境界了。道初开宗，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毕竟说出去还是有些不够看。
方然又绝对不可能拉着天君的名号为自己做大旗。
然后火尊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这么多，没用，还得看方然是怎么想的。
现在看来，这位荒辰的主事，还真的是没有什么野心。
而且根基选在渊默之野……荒辰的人还好说，但是别的野性难驯的罪民，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的人才备选。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人群里面突然就有了一些骚动。
顺着人群看去，光天君轰下的那片水龙化雨之后的地面上，渊默之主迟怀归的身体动了动。
光天君好像也没有存心下杀手，否则以两人的实力差距，哪怕是赶路来之后仓促出手，迟怀归也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方然冷眼看着迟怀归慢慢起身。
果然是承意的大强者，被光天君一击正面击中，竟然最终还能站起来。
虽然是摇摇晃晃，看着随时就要再跌倒，但他终究还是站起来了。
光天君的一击，可是能够直接令庚午分殿防护大阵都示警的！
迟怀归艰难站稳身体，他身上狂魂胄已经残破不堪，随着他的动作，噼里啪啦往下掉着碎片。
“云……兮……你叫云兮？”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中气不足，显然那样一击，让他连表面上的无恙都装不出来。
语气里面还带着颤抖和惊惧。
光天君的眼睛微微眯起，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就让整片荒野如堕寒冬。
“云……水……呵呵，万里冰原云不流，是你什么人？”
他的声音非常低，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光天君清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留你一命，是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
迟怀归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说道：“这样看来，你就算真的杀了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光天君就像是感觉到非常无趣一样，低低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方然也是第一次看到光天君这样的表情，他对光天君说：“荒辰谷现在的景色不错，你要是有兴趣，要不逗留两天？比不上浣云潭清静，但是足够热闹，不会无聊。”
光天君歪着头展颜一笑：“好啊，不过做客之前，先把面前的事了了。”
“渊默之主吗……”
的确是个麻烦。
本来打算的是一番鏖战之后，尽全力斩杀了事的。但是还有风雨电三部……
真要斩杀殆尽，一方面杀孽太重，一方面是真的很费功夫，一旦这么多人开始逃跑，荒辰是拦不住的。
光天君留了迟怀归一命，显然也是有其他的打算。
果然，她冷声对迟怀归说道：“现在你生死握于我掌，自己的命，你打算用什么代价来赎呢？”
非常直白。
迟怀归先是一愣，然后自嘲地笑了。
本来是因为千情谷主的撺掇，以及被许诺事成之后，千情谷会完全支持他扩张势力的，所以他才会花大力气，率部众前来绞杀荒辰，击杀方然。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的底牌尽失，骁龙舟毁灭，就算他是迟老太爷最宠爱的孙子，回去也是难辞其咎。
不一定会被发配，但是紧闭之类的责罚是少不了的。最关键的是，很可能丧失掉在迟老太爷面前的信赖，这比什么法宝天舟的损失都要严重。
现在他性命都只在别人掌握，从来高高在上万事皆顺的迟怀归，什么时候面对过这样不利的局面？
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我在渊默的府库之内，还收集有为数不少的道材，全部都可以拿来作为给方兄弟的补偿。”
依然是嘴里面叫兄弟，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开始的那种花花肠子弯弯绕了，就只是很无力又很套近乎的一种称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低头不行。
“你的命，就值一些不值钱的道材？”光天君冷然反问，“这里可是渊默，什么道材没有门路找到？”
迟怀归脸上抽动了一下，但是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还有灵宝七件，也一并可以奉上。”
灵宝品质次于法宝，但是一次七件，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看得出来，迟怀归在作为渊默之主的这么一段日子里面，没有少搜罗这些东西。
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和眼界，即便是灵宝，也是最顶尖的灵宝，甚至很有可能是半步法宝，不可能太次。
“还有呢？”光天君明显的胃口不小。
迟怀归捏了捏拳头，艰难地说：“库内，法宝两件，一件是护身宝衣，一件是储物手镯……不知，光天君可否满意。”
光天君这才微微点头。
“勉强。”
“勉强……呵，勉强，已经很不错了。”迟怀归说的非常的无力。
这样一来，他这一趟来渊默值守，几年时光，就真的是空手而归了。
等了片刻，发现光天君没有接着加价码，他才问：“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去吧，赎金直接派人送来荒辰，若是有缺，我会去找你对账。”光天君挥了挥袖子，明显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挥退的手势。
偏偏迟怀归根本不敢有半点不满的情绪表现出来，平静到有些反常地果断转身，脚下一踏，就要离去。
“对了，我知道你会有私藏，但是道材之内，一朵西方金行莲，需要在内。”
西方金行莲！
方然和迟怀归都是一惊。
迟怀归，是因为他的穷奇兽魂道韵，就是居西北，以金为根基。这西方金行莲，正好可以拿来淬炼他的道韵。
这本来是他卸任渊默之主之后，回到迟家用来巩固修为的。
“你怎么会知道……”
光天君不仅知道，还点名要西方金行莲！
但下一刻，他就无力地回应道：“既然你要，那我拿出来就是。”
一朵莲花而已，迟家的底蕴，还不算难找。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而方然心中，则是激动。
五方五行莲，又有一朵！
“云兮，多谢。”
光天君微微摇头：“和你的丹药比……算不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