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沿着大路日落时分赶到了城门口。
城门上“武安门”三个烫金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城墙高达三丈有余,延绵数里望不到尽头,墙头上插着的无数旌旗迎风招展,旌旗上写着大梁,汴京。一眼望去,像是一条巨大的盘龙在飞舞,甚是宏伟。
虽然已是黄昏时刻,但是入城的队伍还是排的很长。城门的守军正在挨个审查。
侍卫直接冲到驻军面前,拿出令牌:“晋王回城,放行。”
“是。”守城的兵卒立即让出了一条道。
“慢着——太子殿下在此,让太子先行。”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出现一队车马,一辆高大奢华的辇车居中,两队威严的仪仗分列左右,个个手执龙旗身着戎服,有四五十人之多,正缓缓驶来。领头的一个侍卫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时正盛气凌人地睥睨着看他们。
晋王眉头一皱,喝道:“哪里来的奴才,敢挡本王的路,潇肃,陌玉,将此人拿下!”
“是。”
两人正欲上前,从车辇中传来男子的一阵爽朗笑声:“六弟的脾气还是这么急。这么匆忙是要赶去哪里?”声音从容清雅。旁边的侍卫连忙上前掀开车辇的帷幕,一张俊秀且带几分威严的脸庞便出现在众人眼中,长长的剑眉下,一双含笑的眼睛犹如深潭望不到底。
浠月骑在马背上,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刚才这一幕。冷不防看到如此美男,差点从马上滚下。
“本王诸事缠身,自然没有皇兄这么闲。”晋王微微一笑说道,语含讽刺。
太子扫一眼晋王众人,看到两个随从同骑一马,旁边的马上骑着乞丐模样的浠月,便笑道:“听闻六弟事必躬亲,连食邑偷鸡摸狗的小事都要管,真是太劳心劳力了。”
晋王不客气地回道:“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百姓之事怎算是小事?”
太子脸色微变。
“皇兄众望所归,身负大任,还是不要操心本王的私事为好,有这时间不如多替父皇分忧!”
说罢,晋王双腿一夹马腹,“驾”的一声,直接绕过太子的车队穿过城门驰骋而去。其余人也随即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六殿下近来受封晋王之后愈发目中无人了,竟敢如此忤逆兄长。”侍从忿然说道。
“住口。”太子喝道,同时收起笑容,神色阴沉了下来,他望着晋王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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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徐徐降下,大梁都城汴京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点起了灯笼,挂于檐下,照亮了大块青石铺就的道路。白天的喧嚣渐渐敛去,整座城安静下来,只有茶坊酒肆灯火通明,丝竹不绝于耳。夜色下的汴京城犹如星河倒置,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王爷回府了。”晋王府的大管家早就候在气派的大门外,看到王爷的身影出现,连忙迎上去,吩咐下人也忙乎起来,牵马,准备晚膳,侍从们也下马准备回去休息。
“殿下,她怎么处置?”潇肃指着浠月问道。
晋王回头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女子,嫌弃地说道:“带下去,洗洗干净。晚膳后带到书房。”
“是。”
“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把她骑的马也拉去洗洗。”
“是。”
这王爷莫不是有洁癖吧?浠月简直无语了,不过转念一想,李三和屠狗这两个小厮都宁可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共骑一马也不肯跟她一起骑一马。可见,她是有多遭人嫌弃的了。
“芸香,小雁,”大总管吩咐道,“把这女乞丐带去沐浴更衣,王爷等会要在书房见她。”
“大总管,您就饶了我们吧,奴怕脏了手,奴的这双手还要给王爷洗衣服呢。”芸香一脸的不乐意。
“张麽麽,李麽麽,你们两个去。”
“哎约,大总管,我们的手虽然不如芸香和小雁的手娇贵,可也是要给会客厅擦地的,可不能脏了王爷和贵人们要踩的地板呀。”
“刘妈——”
刘妈已经抢到了那匹要洗澡的马,笑着说:“大总管,王爷说了这马得洗洗,我这就去了啊。”
转眼间,所有的人都溜走了。大总管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说道:“反了你们,今天一个都不听我话。”
此时走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看起来足有两三百斤重,用浑厚的女嗓音说道:“大总管,今天的柴都劈好了。”
大总管彷佛见了救星一般,对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说道:“朱大婶,柴房里数你最能干了,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这不,还有点小活你也顺手做了吧,”他用手指着浠月说道,“把这个女人带去洗干净。”
“这,俺是个粗人,不会做伺候人的活儿,你看,”说着伸出一双粗壮的大手,上面布满老茧。浠月不由得心头一颤。
“不会做的事情做做就会了,赶紧去办。”大总管不容拒绝地说着,甩开袖子快步走掉了。
朱大婶见状二话不说,上来就抓浠月的衣服要拖她去浴池,不料浠月的衣衫过于破旧,被她大力一扯,竟然直接扯掉一只袖子,露出大片肌肤,残余的衣物也顺势要往下掉。浠月连忙抓住,说道:“朱大婶,你只管前面带路就是,我自己会走。”
“哦。那你跟俺来。”
浠月松了一口气,便随她往里走,走了好一会来到了一处简朴的屋子前。
“这里是下人们用的浴池。俺们进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行,您去忙自己的吧。”
“那咋行,大总管吩咐了的,要俺帮你洗干净的,你不要客气。”朱大婶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浠月拖进屋,房门砰的一关,三下五除二扒去她的衣物,把她往浴池里一推。浠月脸朝下跌进了浴池,生生地呛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挣扎着抬起头就绝望地看到朱大婶庞大的身躯像一座肉山一样砸下来,激起的大浪又一次把她整个儿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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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朱大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精疲力尽地爬出浴池。
“朱大婶,你在里面吗?王爷传人了呢。”外面传来侍女芸香娇柔的声音。
“在,在呢。”朱大婶糊着一身湿衣开了门。
芸香看到朱大婶的狼狈样,忍不住掩嘴而笑,转眼又看到地上胡乱扔着几条黑乎乎湿哒哒的浴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顿脚说道:“完了,这浴池我们以后还怎么用啊?”
她急急地走到浴池边上,看到一个搓澡搓得浑身通红的女子无力地靠在池边,奄奄一息,那女子费力地拨开遮住脸的头发,说道:“芸香姑娘,麻烦你,把我的衣服,递给我。”
芸香愣愣地看着她那张绝世美颜的脸,许久不能动弹。终于,她缓过神来,对着池中的浠月略施一礼,说道:“芸香口无遮拦,若刚才有言语冒犯,还往姑娘海涵,姑娘的衣服……”她看了看地上那一堆破衣服,说道:“请稍等,我去帮您取一套干净的过来。”说罢,飞快地跑回自己房中,用钥匙打开一个精致的木箱,从箱底取出一套华美的服饰,那是她用多年积蓄买下的,打算自己以后出府相亲的时候穿的衣服。
浠月穿上芸香拿过来的衣服,赞道:“这身衣服真美,是你的吗?”
“嗯,姑娘喜欢便送给姑娘了。”芸香顺水推舟,大方地说道。
“这……”
“没事,我还有。”
“那么就多谢了。”浠月无奈地接受了,因为自己唯一的破衣服已经被朱大婶撕烂了。她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芸香。
“姑娘不必客气。”芸香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转机,与未来她将得到的相比,这区区一套衣服实在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