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番交涉,终于定下五个条件:其一,柴氏的伤势虽一时半刻不能治好,但也需老李头尽力施救,不至于再行恶化;其二,救醒红娃等人,放六个孩子先行离去;其三,老李头交出一件防御法宝,得柴氏确认后,传授其使用之法;其四,老李头交出一件传送法宝,同样得柴氏确认后,传授其使用之法;其五,老李头交出仙灵门的传讯之物。
前两条无需赘言,后三条则是老李头给出的“保证”,保证柴氏与青年必然能够全身而退。
若老李头有意反悔,防御法宝可以抵挡一次法术攻击,因此突施偷袭已然不成。二人自保无虞之下,再使出传送法宝,转瞬即传送至五百里之外,抵得上柴氏数十个地傩。而有此五百里的距离,旬日之间,便是老李头也无法轻易寻得二人。
至于法宝,经柴氏查验后,确认皆为真品,虽是用过即毁的一次性物件,但也因此,其制成之日,便不能再行炼制,否则有损坏之虞。由此,方又断了老李头暗动手脚的可能。
此外,老李头于此间所图甚大,按他所言,还有七日方可功成,自然还不能泄露消息,令仙灵门前来搅局,是以再加上一枚仙灵门的传讯之物,老李头投鼠忌器之下,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此三条一环扣一环,似已足见老李头诚心。
当然,老李头作为提出条件的人,当然不会叫自己吃亏,这后三条中,防御法宝与传讯之物可以先行交出,但唯有传送法宝,需抵达洞天福地后,方可交出,否则这便不是条件,而是直接放了二人。
但这回又换青年不肯答应,皆因如此一来,只要老李头手中还有传送法宝,交与不交,不还是全凭他一念之间?
二人在交出传送法宝的方式上又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便是将两件法宝都先交给青年。青年不是修仙之人,这防御法宝与传送法宝放在他手中与废铁无异,然后一路再由老李头监视。以老李头之能,自信在青年将法宝交给柴氏前,定能反应过来,从而将二人当场格杀。
如此,方才达成协议。
此刻,青年立在地傩前面,朝已经清醒的六个孩子嘱咐道:“红娃,橙娃,你们两个年龄最大,要起到带头作用,一路上照顾好弟弟们,记着,别再回湾泠,沿着溪水往嵁阳方向走,我与大娘随后便到。橙娃,在野外要多听红娃的,红娃有经验,还有你们四个小的,也要听话!”
橙娃瞥了一眼神色萎靡的柴氏,又朝不远处的李老头望去一眼,正对上老李头微微一笑,往日里慈祥无比的笑容,却令其猛地打了个寒颤,赶忙缩回目光,颔首应是。
红娃则一如既往得沉静,闻言点了点头,并无多言,只是在青年看往别处时,眸光一闪,倏然钉在青年身上,随后又默默收回,将双唇抿得更紧了些。
待六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青年转过身,伸了个懒腰,叹道:“带孩子就是累,这下一身轻松了!走!老李头,去那什么景林乡,拿仙灵门的传讯之物,然后便能带你去洞天福地了!”顿了顿,忽然回过头,朝柴氏道:“大娘,快把你这地傩收了,有老李头在,这还称得上法宝吗?”
柴氏自然不会以为青年在讽刺自己,瞥了一眼老李头,冷哼一声,正欲伸手召回地傩,老李头却陡然出言道:“那倒不必了。”
柴氏与青年一同转首,青年问道:“什么不必了?难道你还要劳烦大娘这伤号?”
老李头摇头道:“自然不是,老头子是说不必去景林乡了。”
青年立时醒悟,啧声道:“如此贵重之物,怎能随时放在身上?老李头就不怕丢了吗?”却是在用老李头当初所言以作嘲弄。
老李头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正是如此贵重之物,才要随时放在身上,老头子怎么着也比那门都关不严实的宅子要有用些。”
青年哼哼冷笑道:“嘴在你身上,想怎么说都成!”忽而一叹,揉揉肚子,“大清早起来就没吃过东西,本还想着去你那蹭些吃食……啧,皇帝还不差饿兵,你这老李头,倒是好狠的心!”
老李头轻哦一声,笑道:“我便是敢给,你敢吃吗?”
青年哈哈一乐,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就你那厨艺,想必猪都嫌弃,还是大娘厨艺精湛,嘶,想想昨晚吃那一回包子,这口水立马就冒出来了!”
老李头神色一滞,倒没想到青年会故意曲解,下刻又听青年怪叫一声,道:“诶哟,越说越饿!大娘,咱这还有机会再吃一回包子么?”
柴氏本以为青年暗指当下处境危急,说不得便再也吃不到下一顿饭了,不免心下黯然,正欲出言劝慰,却又猛地心头一动,余光瞥去,正望见青年手扶地傩,状似无意地一拍一拍,当即顺着口风,不动声色地应道:“机会定然是有的,若有人不给,大娘拼死,也要为小九争上一回!”
青年笑道:“还是大娘疼我!”
老李头见二人一唱一和,只以为在讽刺自己,嘿然道:“你们这是演给老头子看呢?小九,可是你自己说的,唯有老头子说得你信了,交易才算达成,怎么,莫不是又要反悔?如此反复,是欺负老头子脾气太好了?”
青年一抬手,道:“欸!没那意思。只是忽然得知传讯之物竟就在你身上,想起你的前后言行,难免产生了一些动摇。”
老李头这才恍然,哑然笑道:“这倒是老头子的不是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老头子这回可说得尽是实话,再者,你信得也并非我之言语,喏,接着!”说着抛出一物。
青年探手接过,摊开掌心,见是一枚菱形玉佩,道:“这就是传讯之物?你倒是胆大,万一我没接着怎么办?”
老李头嗤笑一声,道:“放心吧,此乃仙灵门的溟玉,要是稍一磕碰就坏了,又如何能在修仙界中传下偌大名声?唔,你问问柴娘,便知我所言非虚。”
青年转手将玉佩递了过去,柴氏端详一番,点了点头。
老李头终于有些不耐,催促道:“可以走了?”
青年嘿嘿一乐,道:“我还以为你不急呢!”
于是柴氏将地傩收回,三人正式启程。只见老李头大袖一挥,一道蓝芒自袖口而出,卷住三人,往林外飞去。青年两脚凌空,初时显得极不踏实,过了一会儿,才稍显适应,慢慢朝脚下望去,孰料这一望,却又双股一紧,忍不住叫道:“老李头,怎么也不见你用法宝?这蓝光结不结实?不会中途散了吧?”
老李头见其吓得面色发白,似是极为畅快,朗声道:“我还等着你给我指路,散不了!”
柴氏也不禁出声安慰:“小九勿慌,这老李头大约已是人仙之境,掌握了灵气真谛,光在灵气运用一道,堪称登堂入室,故此别看这蓝光单薄,其实坚逾金石,普通刀剑也难伤分毫。”
老李头转首瞥来一眼,笑道:“柴娘果真见识不凡。”言下之意,却是承认了柴氏所言。
柴氏的确含有试探之意,见老李头大大方方承认,知晓这是其尽掌局面,已无所谓遮掩,不免心下沉甸甸的,待看向青年,又不禁眸光一柔,暗自叹道:“小九似是还有计较,但其对仙道中事认识太少,不懂得人仙境得厉害……唉,老天何其不公?我柴英垂垂老矣,死便死了,小九正当韶华,还未来得及享受人生,就……不行,我今日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为小九争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