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柔软的床铺上爬起来,霍林觉得自己的腰有点疼,习惯了森林里坚硬、凹凸不平的地面,很难适应这种能把整个人都陷进去的床铺。
由于知道今天要‘来人’,霍林特意没有去山上练习自己的能力,结果感觉还不如睡在山上呢,从简入奢并不容易。
当然,这里也算不上‘奢’,单人床边是沉重而又古老的木桌,由于没有木漆,桌子呈破败的青灰色,就像是落了一层永远也擦不干净的灰尘。
金属水杯上的涂漆已经落光了,外壳全是铁锈,但水质却很干净,喝点水顺便吃了几口昨晚剩的水煮玉米粒,由于放了糖,味道很像是松子玉米,同样的,习惯了烧烤的霍林总觉得这些玉米就和糖豆一样甜腻,难以适应。
坐在床上,听着外边的鸡叫声,看着面前的狭小单人房,霍林有些恍然,钉在门上的衣架、无比厚重的衣柜和烧尽的烛台都让霍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全是抽屉的小木桌,如果上边能摆上一台黑白电视和发出嘈杂声响的收音机就好了,五线城市的农村就是这样。
并不会感到温馨,霍林对自己老家的印象就是破、旧、冷,只是有点怀念罢了。
起身推开窗子,外边的景色就和自己老家完全不同了,正前方是一片玉米地,靠近农舍的过道上堆满了高高的草垛,也不知道这里会如何处理这些秸秆,左边是其他房舍和工作区,右边是鸡笼和牛棚,简陋的栅栏已经被杂草包围。
这里是一片如迷宫一样的山区,山峰虽然陡峭,但高低落差不会超过一百米,如断断续续的城墙一样随意摆放在山区内,围起来大量地势平缓的山谷,大一些的可以作为人类的聚居地,小一点的就和现在这里一样,被数个家庭承包,开辟出来多个农场。
独特的地貌让这里周期性的大风无法给人们的生活造成困扰,复杂的山势将一条奔向大海的江流分割开来,让大部分山谷内都有活水溪流、湖泊,这是农牧业的最大保障。
由于这只是一家普通的农户,霍林能得到的情报不多,只知道这里西边是大海,南边和东边是贵族的领地,他们能保证这里的安全,如果有意外情况,这家人可以去镇子上请求当地领主协助,或者干脆自己出钱雇佣‘冒险家’出力。
至于这里的北方,据老吉姆说,那是‘大陆最靠南的城市:风临之疆’,看他的表情,霍林觉得如果自己告诉他这里南边还有一个风暴平原,他肯定是不会信的。
不过就算是信了也没用,凭肉眼观察海流的速度,霍林觉得那五天漂流了起码一千公里,虽然沿着海岸线可能会绕弯,但沿途都是山林,还有可怕的荆棘区,这个距离已经非常恐怖了,霍林很好奇东边的‘隧道’到底能不能行。
胡思乱想着,无意间看到了玉米地对面的几座房屋,注意到主厅的房门大开,霍林直接跳到了窗台上,借着2楼的高度优势眯起眼仔细观望,发现老吉姆正和他那四个孩子一起站在路边,只要顺着那个方向的溪水走就能离开这山谷。
但他们显然不是要离开,而是要迎接重要的客人。
“真是麻烦...不过我近期打算在这里‘沉淀’一下,还是得好好处理各方面的关系才行...”
想到这,霍林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整理好由弓箭手为自己做的土匪装,横穿玉米地朝对面走去。
很巧,当霍林优哉游哉的走出玉米地的时候,发现有一支十人的马队来到了农场外,看着老吉姆他们进退两难的脸色,霍林没说什么,主动迎了上去。
棕色的马匹算不上健硕,额头和前胸挂着一些皮革,上边复杂的花纹构成一个盾牌造型的徽记,镶嵌着好几条铁片,骑士们都穿着成套的盔甲,厚厚的灰棕色皮革上有着少量铁片护甲,结构繁琐,护臂和护胸是涂了漆的铁甲,平板护肩和圆滚滚的头盔让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威风。
分辨不出来他们的实力,但霍林觉得领头的那个一定是职业者,虽然他们的眼神都有一种贵族的高傲,但只有这个领头的家伙格外有底气,他带着队伍进入农场后就一直在审视霍林和老吉姆等人,那眼神有点林中猛兽的味道。
“听说这里来了一支奇怪的狩猎队,例行查探一下,能说说你的身份么?你们有任务报备么?另外,可以给我看看你们的任务记录么?”
“抱歉,我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至于我,我叫霍林,是一名德鲁伊。”
“德鲁伊?”
霍林后退几步,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随手捏住一根玉米杆,只有一米高点的玉米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逐渐高过人头,然后在顶端长出了玉米穗。
没有用变形能力来证明自己,而这种‘友善’的方式显然更有成效,那队长果断命令士兵下马,让老吉姆和他的家人暂时看管马匹,所有士兵都提着佩刀列成队,等待队长的命令。
“我叫达瓦里·查因,2级战士,这座农场和我们家族签订了协议,我们原本是要来定期统计玉米的长势的,既然碰到霍林阁下,可不可以带我看一看你们的队伍,例行公事。”
刚刚还说是因为奇怪的狩猎队,现在却变成了定期检查,看着达瓦里指挥士兵去分头查探玉米地,甚至要求老吉姆提供一些木桶,似乎真的要让这些战士干农活一样,霍林没说什么,微微躬身,对达瓦里做出请的手势。
“你们是从哪来的?”
昨晚和左特讨论过这些问题,但左特却告诉霍林‘随便说’,虽然疑惑,但霍林还是打算招办,顺口说到:“南边的山林,因为某种原因我们迷了路,最后是从海上回来的。”
“海上?这里的海域可没办法行船,只有再往北去王国腹地才有较为平静的海区...”
“所以我的朋友们都不太健康,必须在这里休息几天,你看了就知道了。”
看着不再多言的达瓦里,霍林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从他的态度中能看出来很多问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贵族和‘冒险家’似乎没太多交集,至少没有管辖关系,因为他不像是要窥探自己的底细,似乎仅仅是想要确保自己不是流寇。
雷特正在轮着斧子劈柴,旁边的兰斯则将斧子按在身下,趴在石磨上‘装死’,一看就知道这是雷特强行把他拉出来做康复训练的,但显然兰斯不怎么认同雷特的想法,他觉得病人就该好好休息一下。
霍林特意从一个拐角处将达瓦里带过来,特意盯着他的眼神,当发现他面对劈柴的雷特只是惊异,而没有恐惧或是想要动手的意思之后,霍林便彻底放心下来,如左特所说,‘异族’在相对文明的地方并不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狼人?恕我冒昧,我只在城里见过吉萨族,他们会不会...”
“你把他们当人类就好,雷特!这位是达瓦里,一位骑士队长!”
到现在,雷特依旧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不停的摇摆,但他的意识却很清醒,听到霍林的喊叫,停下手上的动作朝这边招招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在他那披风的衬托下,那露出牙齿的笑容像极了森林狼准备攻击的样子。
看着继续劈柴的雷特,达瓦里将头盔摘下来抱在腰间,挠挠头,他觉得雷特应该不会伤人,至少在被激怒前不会,其实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确认这一点了,不管狼人是不是真的,如果他们有杀人的意思,老吉姆早就没了,哪还能去镇子里报信?
霍林将达瓦里请进房屋,安排他和左特见了个面,又过了一晚,左特大脑的晕眩和胃里的呕吐欲依旧不减,但瘫在沙发上会会客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左特不像霍林担心‘言多必失’,他很擅长处理现在的这种局面,主动从众人在林子里遇到的危险说起,就像是唠家常一样,把这一路的经过胡乱解释一通,将话题掌控在手里。
当然,之所以这套说辞能够奏效,完全是因为达瓦里并不是特别关心众人的来历,他更关心的是众人的实力和目的,当得知这队伍即将解散,而左特会带着他的人前往北边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关心左特了。
话题随即又调转回了霍林身上,达瓦里询问霍林有没有打算投靠查因家族,而霍林则表示自己没这个打算,因为事发突然,达瓦里没权力给霍林许下任何承诺,所以他也没有强求,只是客套了一下。
和每个人都碰了个脸熟,这原本被霍林认为是‘大麻烦’的检查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结束了,达瓦里集合了他的士兵,带着一些玉米样本离开了这里,没有质问,没有检查行李,甚至没有给脸色不太好的老吉姆任何解释。
回过头来,霍林发现左特已经开始和毒刃计划离开的事了,就在这寥寥几句闲聊中,他就得到了不少情报。
“来检查的是贵族的队伍,他身上只有家族徽记,没有表明‘正式身份’,说明这里的国家没有足够大的影响力,这是好事,可以方便我们行动,另外,他会因为莫名的狼人来例行检查,但又不要求雷特或者是我们配合他做什么,我觉得这里的局势应该不太妙。”
毒刃有些不确定的说到:“也有可能是为了迷惑我们,或许他只是觉得十个人对付不了我们,明天就会有大部队将我们包围。”
“我觉得不太可能,再观望几天吧,到时候就知道了...”双手盖住额头,左特有些难过的说到:“反正我们现在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