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灯火阑珊，映照漫天红云。
近处，雪花纷扬，撒下遍地银装。
雅尼正着手把霓虹灯挂上圣诞树，树有点高，雅尼试了几次都够不到。
“亲爱的，帮个忙！”雅尼朝屋子里喊道。
下一秒，屋子里就窜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篮球大小，外形大致像是一个横放的四棱锥，尾部不停喷吐着蓝紫色的粒子流，似乎是某种飞行器。它绕着雅尼转了两圈，轻轻地蹭了蹭雅尼的脸颊，然后用前端轻触他的嘴唇。
“小可，帮我把霓虹灯挂上。”
那个飞行器立刻用前端顶在霓虹灯的中段，带着它在圣诞树里来回钻了两下，霓虹灯就被牢牢地挂在圣诞树上。
做完了这些，那飞行器又回到雅尼身边，前端微微向下。
雅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用手轻轻抚摸着小可的上端，一边往店里走，一边自言自语：“等会有客人来，你得换个载体，不然可能会把敌…客人吓到。”
说做就做。雅尼走进店里，坐在电脑前，小可乖巧地停在旁边一个插座上。雅尼确认链接稳定后，就开始将小可的思维软件导入到另一个载体里。对他而言导入并不难，只是敲几万个代码而已，但数据重装载到新的载体中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趁着这个空档，雅尼又把干净的地面擦了一遍，然后去吧台把各种酒水摆放在桌子上，做完了这一切，雅尼躺回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电脑上闪烁的数据条。这是他最爱干的事，每次看着跃动的进度条他都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呦，竟然是新面孔，怎么，【感恩者】死了？”这样说着，来人把一把火箭筒抵在他的脑袋上。
这个距离火箭弹不会爆炸，但一颗七十毫米的炮弹砸到头上，怎么看也只有“肝脑涂地”一条路。
雅尼没有丝毫慌张，继续瘫在椅子上：“【平安夜】禁止杀人，这是游戏规则，你不会不知道吧？”
来人挑了挑眉毛，说：“没人看到，就不叫违规。”说着，他把手放到了扳机上。
然而这时一根极细的金属丝轻轻环在了来人的脖子上，勒出一点点猩红。
“呐，你说的对，所以我在这杀了你也不算违规，对吧？”
“小可，不要胡闹，他是客人。”
“是啊是啊，我是客人，怎么会违规呢？火箭筒这么近也会炸到我的。”说着，来人把火箭筒移开了，“我叫锵和，代号是【追赶者】，你就是这届的【圣诞树】吧？”
“雅尼，代号【研究员】，今年刚刚加入游戏，武器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维修。”
这时，金属丝已经从锵和的脖子上移开，锵和转过身去，终于看到了刚刚袭击他的敌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女人，略有些矮。淡金长发，绛紫双眸，唇如樱桃，肤若凝脂，很是精致，仿佛从二次元出来的一样。只是那两只嵌在娃娃脸上的眼睛空洞无神，仿佛死了一样，让锵和觉得有些违和，但胸前那一对伟岸应该可以加分。
“呐，欢迎参加这次的【平安夜】，我是【研究员】先生的助理兼恋人，小可。”小可向他伸出了手，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只是那双紫色的眼睛仍是空洞无神。
锵和压住心中的违和感，握住了小可的小手，手很凉，很软，也很用力。
小可狠狠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锵和似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好在她也知道分寸，只是握了一下就松手了。
雅尼站起来，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微笑着说：“先坐在这里喝一点饮品吧，【平安夜聚会】于十一点准时开始。”
锵和默默选了个座位坐下了，他没有去碰桌上的鸡尾酒，而是轻轻揉着自己被握碎的手。好在以他的实力，这点伤一会儿就可以恢复如初。
过了大约十分钟，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而后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浑身是雪的壮汉。他身高大约一米九，肩上扛着一挺花花绿绿的重机枪，国字脸，十分帅气，一双充满威严的眼睛扫视着店里，那股气势让雅尼略有动容。
“你，是这届的【圣诞树】？”那男子完全无视了锵和，径直走向了坐在吧台里喝茶的雅尼。
“是。”雅尼看着壮汉，回答道。壮汉走近后，他在壮汉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很淡，似乎刚刚才被洗掉。
“没见过啊……”壮汉找了个座位坐下，“我叫洪影，代号【好先生】，各位特工辛苦了。”
“雅尼，代号【研究员】，有什么武器……”
墙上时钟分针又绕了半圈，斜斜地指在十点五十的位置，又有一个人推门而入，他的手上拿着一束玫瑰。
“各位好，我叫嘉热，代号【爆破手】，各位特工辛苦了！有没有餐前甜点，我我有些饿了……”
嘉热抖了抖帽子上的雪，和洪影坐在了一起，现场有洪影在，嘉热并不感到害怕，他才是最轻松的人。
尽管他俩是敌人，但洪影的实力确实值得称赞。
接下来，直到十一点都没有人再进来。
雅尼看了看表，站起来，说：“我宣布，平安夜聚会正式……”
“还有人没来，再等等。”洪影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雅尼愣了愣，最后选择听从洪影的建议。
过了大约十分钟，窗外的光线突然变暗了，与此同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隔着门传进了店里。然后，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从外面闪进一个漂亮的女生，金色短发上点缀着几片晶莹的雪花，琥珀色眸子炯炯有神，即使外面正在下雪，她仍然只穿了一身短衣短裤，一双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锵和都看呆了
“各位特工辛苦啦！我叫筱吾，代号【雪雕师】，刚刚弄了个雪雕，就在门外，各位要不要去看看啊！”
筱吾的到来，使整个店里平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聚会都迟到，准时、准点很难么？”洪影对着筱吾说道。
“哎呀呀，我都迟到这么多回了，再迟到一次也没什么事吧？而且我迟到也是有原因的，除了迷路，我还要再做一个大雪雕，很耗时间的！你能不能体谅一下别人啊，不然就你这样浅云迟早要跟嘉热在一起……”
在筱吾滔滔不绝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打开，又是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她左手拎着一把狙击枪，腰间环着着一个鼓鼓的小包，背后背着两把刀，径直走到了一张椅子前，把手上的狙击枪挂在了上面，而后，她又从腰包里掏出一把麻醉枪。
看到麻醉枪的瞬间，洪影和嘉热同时站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她。
看到两人这个样子，那女孩不闪不避，反而径直向他俩走来。
“【瞭望者】，我杀的。【急救员】，他杀的。我不杀医生。”说着，她将那把麻醉枪放在两人面前，然后自顾自走向小店角落里的一张椅子。
“啊呀呀，没想到洁痕这么谨慎个人，竟然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啊。”筱吾瞅着沉默的女孩，没心没肺地说道。
“这位是……”雅尼有些疑惑。
“啊，她叫悠艾，代号【快刀手】，和夕纵关系贼铁，出门小心她捅你哦！你要是害怕的话，姐可以罩你。给我来杯果汁！”筱吾直接跳到雅尼面前，欢脱地说。
“雅尼，宣布吧。”洪影已经坐下，故作镇定地说道。
“小可，去……”雅尼刚刚开口，小可已经从里屋拿出一个小盒子。
它双手托着盒子，走到悠艾旁边，将它轻轻放下。
悠艾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伸手轻轻地打开了盒子，盒里静静地躺着两把手枪。她双手略有颤抖地把手枪放在对面，什么话也没说。
把盒子放在悠艾旁边后，小可就快步回到雅尼的身边。雅尼看众人都已落座，宣布道：“我宣布【平安夜聚会】正式开始。”
一个个矮小的自动机器人端着盘子，从厨房中钻了出来，整齐地排成一列，走到各个桌子前，把机械臂上的美餐稳稳放在上面，压抑的小店里顿时盈满香气。
“开饭啦开饭啦！”筱吾没等盘子放下，就抢过来一盘烤鸭，开始大快朵颐。
其他人在盘子放稳后也开始享用晚餐，一边吃，一边唠着闲嗑，诸如天气怎样，菜价上涨，杀了多少人之类的。一时间小店里竟然有一点温馨。
雅尼安静地坐在吧台后，给小可投食，同时看着他们聊天，露出了微笑。
“馁是唔是……嚼豆很侯谐噢…”筱吾突然凑过来，含糊不清地说。
雅尼寻思了半天也没弄懂她说了什么，只好看向小可，后者从自己手臂中拿出一个耳机，递给了他。
“你是不是觉得很和谐啊？”雅尼终于听懂了筱吾的话。
“它是机器容？”筱吾问道。
“它是机器人？”
雅尼点了点头，说：“对，也是我的爱人。”
“唔……”筱吾没有在这方面深究，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继续顺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
“控豆喽哎谋偶？”
“看到悠艾没有？”
“她是目前资历最老的参与者。她和夕纵都是误入的，但也杀了不少，最近忽然想归隐，结果被你杀了。以后出门要小心哦。”
“你看洪影和嘉热。”
“他们面前的麻醉枪，曾经是一个叫浅云的医生的，其实他俩一直在暗恋她，只是谁都没来得及说，喏~嘉热的玫瑰都准备好了。”
“这次过后，他俩估计就和悠艾是死敌了，即便悠艾很可能真的什么也没做……”
“雅尼。”洪影突然发话了。
“怎么了？”雅尼问。
“开始【平安夜】最后一项活动吧。”
“我也同意。”嘉热说。
他们桌子上的菜只动了一点。
雅尼看向其他人，锵和身子往后一仰，说：“也好，早完事早回家！”
悠艾没什么表示。
雅尼本想问问悠艾的意见，但筱吾已经像只哈士奇一样跑出去了，他只好叹着气，说：“我宣布，【祈福】开始……”
没等雅尼说完，锵和已经伸着懒腰走出了店门，店里除了雅尼，只剩下三个碳基生命。
“咱们也走吧。”雅尼说道。
洪影和嘉热站了起来，但没有出门的意思，提着枪，站在那沉默地盯着悠艾。而悠艾也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平安夜】禁止杀人。”
洪影的手指按住了扳机。
“【平安夜】禁止杀人。”
悠艾的玉手握住了刀锋。
剑拔弩张。
没有人看雅尼。
“呐，各位，”小可将自己的右臂拔了下来，“小可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那条手臂迅速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个向外辐射着蓝光的方盒子，上面有个孔。
“普朗克零号-定制型，霰弹枪，口径七十㎜，枪长五十厘米，近战专用。最后奉劝各位一句：平安夜禁止杀人。”
看着那愈发强烈的蓝光，三人又沉默了一阵，然后悠艾收起刀，起身率先向门外走去，在悠艾走后，洪影和嘉热放下武器，相继出门。
雅尼长出了一口气：“谢谢，亲爱的。”
小可凑到雅尼身边，微微低下头。
雅尼笑着，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
筱吾看着从店里走出来的悠艾三人，没心没肺地说：“竟然没打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三个必有一死……”
她话还没说完，一把刀便出现在她耳边，切断了她的一缕金发。
“………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那么激动……【平安夜】禁止杀人…”筱吾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用颤抖的手轻轻推开悠艾的刀锋，“别激动，别激动……”
好在悠艾也没想在这里杀她，也就任由她把刀锋推开，然后看向刚刚走出来的雅尼和小可。
“我宣布，最后一项活动，【祈福】开始。”
话音未落，几人都已围绕着圣诞树下站定，双手合十，低着头闭着眼，祈祷着。
那圣诞树上渐渐有光芒泛出，而且愈发变得神圣，一些光点从其上脱落下来，有些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有些落入众人的身体。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力量又强了几分。
“你……真的在祈祷？”嘉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雅尼忍不住睁开眼睛，却看到嘉热已经离开自己的位置，来到他这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都在东张西望。
合着就我一个在这跟傻子一样祈祷呢？
“咱们聊聊？”
嘉热走了过来，却被小可挡住了。
“没事的，小可，让他过来吧。”
“……切。”
嘉热走过来，和他并排站着，平淡地说：“只要杀人就可以变强，你不觉得这力量很廉价吗？”
雅尼愣了一下，然后说：“生命永远是最昂贵的。”
“可圣诞树组织就是这样，你杀人，圣诞树获得生命之力，再把其中百分之一转化为力量回馈我们……”
“我只修理武器。”
嘉热露出一个微笑，继续说：“锵和是前年进来的，和你一样，从不杀人，一直做炸弹生意，现在嘛……”
嘉热顿了顿，又说：
“没人愿意杀戮，但所有人都在杀戮。
我没有劝你杀戮的意思，只是告诉你我们曾经都一样。
我欣赏你的想法，但不希望你实践。
你不杀人，别人也会来杀你。这是圣诞树的规则，也是世界的规则。
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
说完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嘉热看了雅尼一眼，自顾自地离开了，和洪影一起，坐上一辆轿车，走了。
“啊呀呀~~麻烦事终于走了。”雅尼转头一看，是筱吾。
筱吾向他这里走来，在临近他后猛然一扑，然后……
一头撞在小可的胸部。
“呜呜呜……”
“呐，禁止继续前进，否则后果自负。”小可睁着一双死鱼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筱吾废了好大劲才从小可的胸怀中逃脱出来，然后说：“别吃醋别吃醋，我就来道个别……”
“小可……”
“……切。”
“嘉热刚刚应该是劝你杀人吧。”
雅尼没回话，算是默认了。
“‘我没在劝你杀戮，只是让你知道我们都一样’他是这么说的吧，然后再加上一堆什么弱肉强食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
“说了那么多，不还是为了杀戮找借口？”筱吾眼神颇为不屑，“你也不喜欢杀戮吧？”
雅尼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跟我一样，我就说你能懂我。”筱吾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
“你也别瞧不起嘉热他们他们也努力过。”
“不过嘛……”
“掠夺，守护，自保，被迫……不论打着什么旗号，手上的血总是鲜红的。”
“浅云是，夕纵是，我是，你也是。我们手上都沾着血。活着谁不想？但终结了他人的生命，自己却妄想不被终结，这不是很可笑吗？”
“不要想自己罪孽有多轻，只要有血，就要做好偿还的准备。”
一口气说完，筱吾拍了拍雅尼的肩膀：“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了。毕竟是最弱的，再不走就要凉了。”
“加油活下去，姐姐看好你哦！”
说完这话，筱吾一溜烟跑没影了。
之后，锵和也走了。
最后走的是悠艾。
她只说了一句话。
“请在我的刀下活下去。”
这样说完，她的身影渐渐变淡最终完全消失。
“我希望下一次聚会，你们都在。”雅尼突然说。
面前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但终于没什么话传出。
雪花静静地飘落在地，消弥了一切行人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