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目光灼灼的看着清虚散人，希望从他出尘的眸子里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可终究还是没找到。
“或许会很久”，清虚散人一副和蔼的长者模样，“到了京城安顿下来之后，我会让无为想办法给你报平安的。”
闻言，女孩一张稚嫩的脸上微微泛红，衬的她一张圆圆的脸越发的黑了。她从腰间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清虚散人，“道长，这是我捐的香油钱。”
负手在身后的清虚散人并没有去接银子，“贫道时常开坛教学，自是不缺银子，何况言大善人每岁也捐上不少，银子更是不缺。”
见他不接，言梦兮急了，“这是我给无为师傅的一点心意，请道长代为转达”，硬塞了荷包之后，女孩一溜烟跑开了。
等在远处的少年，看到言梦兮跑了后，他重新走回到了师父的面前。
接过师父递来的锦绣荷包，少年鼓着腮嘟囔一句，“言姑娘真不体贴，徒儿要银子有何用，还不如送一张烙饼……”
收了别人银子还嫌弃的人，大概也是不多。
看到师父脸色不对，少年立即改口道，“师父，出家人不打诳语，您怎么又弄假狐狸尾巴，又骗了言姑娘那么多银子。”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清虚散人，手执拂尘顿了下来。
少倾之后，他脸色一变，追着小徒弟的身后便要打，“还要为师说多少遍，咱们不是出家人，咱们修的是道！是道！”
“为师何时骗过别人银子，明明是你！”
前一会儿还觉得自己徒弟聪慧有加的清虚散人，此时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简直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
但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心里累也只能自己宠着，他只得换了一副语重心长，“无为啊，为师知道你想找点乐子试图忘记饥饿，但你要记住，人不能自欺欺人啊。”
陆无为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残破的草履不语。
师父总是太戳人心！
……
陆无为跟在师父身后一路朝着京师方向走去。
一路上饥饿的百姓们早已是饥不择食，树皮、野草、麻雀、老鼠、蝗虫……，吃什么的都有。
更有甚者，眼冒精光的看着已故同类，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数千年礼教，在生死存亡之际瞬间化为乌有。
幸得朝廷早已下旨：为防瘟疫蔓延，所有暴死者，就地深坑掩埋。
这才早早的断了一些人的心思。
陆无为摸着怀里一只瘦弱的兔子，这是他唯一可以吃的东西了。还那是小狐狸走之前送他的。
也不知师父让小狐狸去干什么，也不知小狐狸会不会已经被人抓起来吃了。毕竟小狐狸可比蝗虫更能填饱肚子。
“师父，小狐狸会不会已经被人吃了”？想到这个可能，他悲从中来，再一次的想哭。
泪水也是水，陆无为拿起两只玉瓶放在自己的眼睛下面，就等着喝上一口流出的泪了。
哪知他还是低估了天地干旱的程度，他的眼泪还没流出眼角，就已经被风干了。
可是他的小狐狸，会不会真的已经被人顿了吃了，或者是烤了？
亦或者……
清虚散人目光浅浅的看着自家小徒弟，直摇头，“师父让你平日里多读书，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偌大的天下，谁人敢吃九尾狐？
陆无为拍了拍自己已经扁了不能再扁的肚子，“师父不是说读书要吃透么，都在这里了”。
嗯，师父不在一旁看着的时候，陆无为总是会把那些竹简炖水煮着吃，虽然竹简啃不动，可那汤也是挺好喝的。
只是这几年干旱，水越来越少，他肚子里的墨水也就越来越少了。
见他直揉肚子，师父又是一记拂尘打在他的身上，“别人读书都在脑子里，为何你读书都在肚子里！”
陆无为捂着脑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师父，“我可是你亲徒弟，你要是把我打傻了，我出去丢的还是你的人。”
算了，如果师父知道他是喝竹简上的墨水来求得知识，那可就不是敲打他脑袋那样简单了。
少年一句话，说的清虚散人立即端起了往日的道风仙骨模样，“无为呀，师父为你取这个名字，并不是希望你真的就碌碌无为，这是一种鞭策，是师父对你的期许知道么？”
“知道了”，陆无为耸拉着脑袋，但他还是想不通，“可徒儿只是一个道士，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即不考科举，又不做学问。”
“你不读书，将来拿什么坑蒙拐骗……”
清虚散人突然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咳，师父的意思是，你脑袋里没有东西，将来如何普度众生？”
师父又诓他，陆无为想说普度众生那不是和尚做的事情么。
可他还没开口，怀里的小兔子突然蹬着小短腿跳到了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一旁的丛林里跑去。
小兔子之前还是乖乖的，这一逃跑就往最密的草丛跑去，逃得陆无为一个措手不及。
太奸诈了！
不过，陆无为也不像他外表那样单纯的像个二傻子，虽然吃不饱饭没有多少力气，但他还是一阵穷追猛打把那只小兔子抓了回来。
揪着兔子的两只耳朵，陆无为重新把兔子抱回自己的怀里，一边抚着它的毛，一边与兔子说上几句知心话，“人家说兔死狐悲，可是小狐狸把你送给我，就没盼着你好你知道么？”
小狐狸把兔子送给他，就是给他填饱肚子的，陆无为目前还能忍住，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饿极了，就会对兔子下手了……
在草丛中翻找了一圈，陆无为只找出了两个蘑菇，还是很小很小的那种，一旁长大了的毒蘑菇也已经被人采了去。
他不禁又是一阵感慨，人为了填饱肚子，还真的是什么都敢吃啊！
也不知这雨何时能下，也不知道师父的计划能不能成。
此番去京城，虽不知未来如何，可陆无为觉得一定会有好转的。
天，一定会下雨的！
天下，一定会安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