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子时已过,沉殷快速回到医馆后院的房中换回原来的衣衫,再翻墙而出,重新点燃手中的灯笼,从正门进了医馆。
“殷殷你总算回来了!”沉夫人见她回来,跑过去抱住了她,一双眼如兔子般通红。
“二弟小妹回来了吗?”沉殷问道。
“回来了回来了,虽说受了些苦,但好歹人好好的,你快去书房看看吧,你阿爹怕是要打死他们了!”沉夫人说罢,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沉殷安慰了一番沉夫人,便往书房走去,此刻她内心焦急不已,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办。
“阿爹,都是我的错,同小妹无关!”
“好好好,好的很!此时你倒是有担当了!捅了天了还不知晓!”
沉青山拿起板子便往沉睿身上招呼,沉睿也是硬气,不求饶一句,沉溪则在一旁哇哇大哭,大抵也是知道这次是真的犯了大错。
沉殷推门而入,拦在沉睿面前,说道:“阿爹先冷静,女儿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同你商议。”
沉青山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殷殷你先让开,别替他们求情了,今天我非好好教训下他们!”
“阿爹,真是急事!”
沉青山这才见沉殷脸上少有的焦急,便将手中的板子往地上一扔,哼了一声,让兄妹二人滚回房间面壁思过。
沉殷将书房门关住,对着沉青山说道:“阿爹,时间紧急,女儿长话短说,方才阿娘已同我说过二弟小妹今日所犯的错,想必此时燕军那边已开始四处找寻他二人,不待日出,必然就能找到此处,他二人今日所犯之事,只是顽劣好奇,但阿爹有无想过,在燕军看来,或许就是刺探军情,亦或是冒犯皇族之罪,乃杀头大罪!”
沉青山有些怔怔,他方才在气头上,哪里有想这许多。
沉殷继续说道:“我既同阿爹说这些,必然是有了解决之法,只是此事牵涉甚广,非常人能解决。女儿昨日同阿爹说那一瓶药丸卖予了一户富贵人家,其实我对阿爹有所隐瞒,那人是个真正的贵人,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倘若要彻底解决今晚之事,唯他,女儿即刻便去求他,只是事成与不成,只看天意了。”
她一口气将话说完,也不等沉青山反应,便离开了,燕军此刻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没有时间再让她去浪费。
沉青山听她说了这些话,一时间有些恍惚,身姿也有些摇晃,他扶住了书桌一角,才反应过来去叫沉殷,只是此刻门外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沉殷出了医馆的大门,便加快脚步片刻不停地赶往那人住处,平日里一刻钟的脚程,她不到半刻钟便到达。
眼前的院落门口挂着两盏点着红烛的灯笼,仿佛两只巨兽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有些令人生畏。
沉殷深吸了口气,手拉住门口的铁环,轻轻地敲响。
“咯吱”一声,门打开了。
“找谁?”开门的护卫一脸的冷然。
“我有急事找徐达徐达人,麻烦禀报一声。”沉殷行了一礼。
护卫看着眼前眼生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单薄的浅绿色裙衫,头发有些凌乱,脸容虽说不上惊艳,却也是秀雅出尘。
“天亮后再来吧。”护卫冷然道。
“关乎人命,劳请小哥通禀下,拜托了。”沉殷又行了一礼。
护卫略思了下,说:“那你稍等下。”说罢便将门关上了。
不一会,眼前的门又打开了,徐达站在门内,见是沉殷便笑着说道:“小娘子深更半夜找徐某人所为何事啊?难不成是有来有往?”
沉殷此刻哪里有心情管他是否话中有话,“小女子想求见下世子。”
徐达一听这话,便神色肃然地伸头往她身后的街上观察了番,见无异常,便一把将她拉入门内,身后的护卫立马将大门关住。
“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徐达皱着眉问道。
“此刻来不及同徐大人解释许多,真真是救命的事,否则也不会等不了天亮,此时冒昧前来打扰!”
徐达看着她一脸的焦急不似作假,便深思了下,说道:“你同我来,但见与不见,我没办法保证。”
沉殷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徐大人。”
徐达领着她穿过庭院,来到之前来过的屋子门口,屋内并没有点烛,想来世子正睡着。
他轻敲了两下门,上回那个小厮开了门。
“小五,世子是否睡着?”徐达轻声问道。
小五本来不想给徐达好脸色的,世子向来入睡难,更是浅眠,这两日好不容易有所改善,什么天大的事非要半夜来汇报,
但他一看徐达后面跟着的女子,这不是前两日给世子看病的女大夫么?
“何事啊?”他虽有些不满,但还是开口问道。
“她有急事求见于世子。”徐达将沉殷往身前一放。
小五对沉殷印象不错,便说道:“眼下世子正睡着,真有事的话,我进去再瞧瞧,要是世子没醒,我可不会将世子唤醒的。”
沉殷站在院中,有些忐忑。
不一会,便见屋中的蜡烛被点燃。
小五打开门出来,对着徐达高抬着下巴,说道:“进去吧。”
徐达骂了声臭小子,便同沉殷二人进到屋中。
沉殷一跨进屋子,便见到一人里面穿着白色亵衣,外面罩着一件银色黑丝镶边外袍,他坐在书桌旁,一头墨发被束于身后。
白净而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双瞳孔深邃如墨的丹凤眼,英挺的鼻梁下是削薄的嘴唇,他就那样慵懒地坐着,眼神清冷,气质高贵,如同皎月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真的眉眼如画,不似人间人,倒似天上仙。
沉殷之前便从新时通上得知这位世子堪称楚国第一美男,却没想到他的容貌竟是这样的惊人。
她正对着他跪了下去,以额头触地,一头青丝垂在地上,说道:“请世子恕罪,扰了世子的好梦。”
姬瑛看着下方跪着的女子,嗓音有些黯哑,说道:“说罢,何事。“
她依旧跪着,只是直起了上身,望着上首之人,细细地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声音轻柔婉转。
“恳求世子救我一家老小。”
沉殷说罢,再次跪拜下去,屋中静谧非常,甚至能听清几人的呼吸声。
徐达听了她说的一番话,心想,果然一家子都是胆大的。
“你何以觉得本世子能救你们?会救你们?”姬瑛问道,双眸越发深邃。
“世子宅心仁厚!更何况...我能治好您的头疾...”沉殷回答道。
“不过是寻常的药丸罢了。”姬瑛淡淡道。
“那敢问世子吃了这寻常的药丸这两日感觉如何?”沉殷抬头望向他。
一旁的徐达此时下巴都快惊掉地上,想不到这小娘子胆子竟是这般大,敢这样同世子说话。
姬瑛望着下首的女子,她不卑不亢地跪着,双眼清亮,唇角紧抿。
他闭目靠着椅子,按了按眼角,便对着小五说道:“研墨。”
不一会,他便将写好的一封书信交于徐达,说道:“你将此信交给李文清。”
“属下遵命!”徐达接了信,便马不停蹄地出发往镇外燕军扎营处赶去,临出门前偷偷对着沉殷竖起了大拇指。
直到此刻,沉殷才觉得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她大大地松了口气,说道:“谢世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万死不辞!”
“退下吧。”姬瑛懒懒地挥手示意道。
小五将身后的房门关上,对着身边的女子说道:“沉大夫,你方才说能治好世子的头疾,既然世子救了你家人的性命,从今以后,你就得好好服侍世子,尽心将世子的身体调养好才是!”
沉殷对着小五笑道:“多谢五公公提点。”
小五听了她这话,不怒反笑道:“沉大夫果真有一双慧眼,记得明日早些来当值啊。”
沉殷嗯了一声,便抬步离开,阿爹阿娘在家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子了,原本她可以不必来这里,带着爹娘弟妹远走高飞便是,只是沉氏医馆是祖上传下来的,是阿爹一生的心血,他必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