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厄斯全身弥漫着雾状的血气，他仰天怒吼，两行血泪从他眼角滑落在下巴凝结成血珠，又一滴滴掉落进泥土里。
奥恩万分焦急的声音从严君泽之口传出。
“德莱厄斯，停手！你难道疯了吗？巨神族是代表瓦罗兰和这个星球签过契约的！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引发的将会是两个星球的战争！”
德莱厄斯狂妄地吼道：“要战便战，又有何惧！”
他将手中的战斧用力向下一劈，他身后的巨人与他行动一致。巨人的巨斧举过头顶时将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下午两点的艳阳天瞬间漆黑一片。元一先是听到了类似轮船起锚时“嗡”得一声闷响，随后仿佛有一千枚炸弹一齐在他耳边引爆，他下意识的将耳朵堵住，炙热的白光让他眼前一黑。
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元一？元一？”
元一睁开了眼睛，他独自站在一个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天地一白。
“谁？谁在叫我？我在哪里？”
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小拇指，元一转过身去，一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东方女孩，正看着他痴痴地笑。
女孩一头黑色的短发，皮肤有些黑，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彩。
“我认识你。”
元一说：“你怎么认识我？我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你。”
女孩摇着他的手憨笑着说：“我认识你好久了，你的每一世我都认得。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有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灵魂。这个灵魂曾经有过很多很多张脸，我和他们在德玛西亚的妙月店吃过饭，醉过酒；在巨神峰上看过星月；也在诺克萨斯的战场上念过往生的经文。”
她明亮的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
“这一世的你，真的很好看。”
元一端详了这个孩子许久，却在记忆里完全搜寻不到与她有关的一点一滴。
“小姑娘，你也许是认错人了。抱歉，我的朋友此时正在承受劫难，我要马上回去战斗。我改天再来陪你说话。”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顶，转身向着白光最亮的地方跑去。
“不知生所从来，死所趣向。你又能去哪呢？”
元一猛地回头，见那女孩正闭目盘膝打坐，她的左臂微屈上举在胸前，手掌向外，五指微微并拢。
他母亲在生前是信佛的，耳濡目染下，元一也对佛家的各种手势有简单的了解。
女孩的这一手印，乃是佛陀向世人表露救济天下苍生的大慈心愿。见此印，可使众生心安，无所畏怖，所以称无畏印。
元一一脸肃穆地说：“我涉世不深，心中没有宏愿，平生也未有抱负。不知生亦何哀，也不知死亦何苦。但我有一腔赤诚，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我心里的人。”
女孩问：“若是拼了命也没守住呢？”
他想起了2018年春季赛半决赛，IG对着RNG的第三场，小虎0/3/1的吸血鬼面对JackeyLove5/1/2的女警，开启疾跑强行突入敌阵的那一幕。
当时，B站红字弹幕上的话让元一瞬间泪目。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元一用无声回答了女孩的问题，他视死如归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女孩从脖子上解下了一快碧青色的挂坠，起身向元一走了过去。
离近了些，元一看清了挂坠的样子：他从没见过如此清澈的玉石，它玉体通透，呈圆润的水滴状，玉石上面环绕着氤氲的雾气。
好像有人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元一偏着头探听，耳朵离玉石越来越近。
他惊讶地说：“是它！这块玉石在念经！”
女孩笑着把它按进了元一盔甲上的第一个凹槽，尺寸契合得十分完美。
“你走吧。”
元一看着女孩的脸有些落寞。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在这里，我永远都是孩提时的样子。虽然我没有父母，虽然我住在疗养院里，虽然尚赞高地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疯孩子。可那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她的手中腾起一缕青色的火焰，一朵荷花在火焰中轻轻地摇曳着。
“那时候，花草与我低语，清风陪我嬉戏，我脑子里有很多前世的声音，我在梦里倾听他们念念不忘的故事。而你，多次出现在故事里，左右着倾诉者的喜怒哀乐。元一，我很快乐，我那时候真的很快乐很快乐。直到有一天，我被一群僧侣接走。从那天起，快乐的达尔哈死去了，不死不灭的卡尔玛又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元一惊住了。
“你就是天启者.卡尔玛？艾欧尼亚均衡之魂的主人？那这枚玉石岂不就是......”
卡尔玛点了点头。
“元一，我把它送给你了。相比起妙月店、巨神峰、甚至是古战场，这一世你我少了很多开怀，也少了很多眼泪。这一次的馈赠不再浪漫，但我依然祝福你有一个好的结局。我看到你心里住着一个勇敢的女孩子，也看到了一段有关前世今生的故事。好好守护她吧，保重。”
“你也保重。”
天地的白光渐渐散去，尘世嘈杂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卡尔玛童稚的面容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显成熟的少女的脸。
她的眼睛和“均衡之魂”一样的清澈，带着浅浅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元一。
白色空间彻底破碎的前一秒，一副尘封的画卷电光火石地冲进了元一记忆的深处。
画卷展开，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酒馆里，店家和小二趴在账台相对熟睡，仅有的一桌客人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围绕在他们四周已经叠起了一圈半米高的酒坛。
他们在幽暗的烛光下划拳，女孩惊喜地看着这一局的输赢，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的眼睛。
元一的灵魂从高空沉沉地跌落，他俯视着被巨斧斩成两截的四九城西南角，青色的神圣之火在他的胸膛燃烧。
灵魂回到身体里的那一刻，在他身旁，奥恩的铁锤已经断成了两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