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容脑子懵了一瞬,不知道木香为什么会来和她说这个。然眼角瞥到一旁安静站着的婉婉,心下了然。
思绪一动,她便提高了声音道:“你去五皇子身边伺候吧。”
婉婉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对面,却陡然触到秦聿那厮极为殷切的目光。
婉婉脸一黑,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方垂头抬步走过去。
沈音容看她走远了,正准备问些什么,旁边却有几名女子端着酒杯踩着莲步过来,为首的赫然就是阮芙兰。
她小指微翘,染着豆蔻的指甲圆润好看,杯子往前稍稍送了送,轻声道:“芙兰之前眼拙,竟不知是公主,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公主见谅,芙兰这就自罚一杯。”说着,端着酒杯便仰头饮尽,还不忘给沈音容斟了一杯,那含笑的眼眸,好像沈音容不接下这杯有多不可饶恕似的……
沈音容没空与她计较这些弯弯绕绕,眼角余光看到木香摇摇头,便十分大方的将酒喝下:“阮小姐客气了,我初到京城,以后还得各位小姐多多指教。”
她这般态度倒是惹得几位世家小姐的好感,只觉得这位民间公主既不怯场,反而还带了些闺阁女子所没有的洒脱之意。
一时间言笑晏晏。
话说回来,阮芙兰虽然时常与魏沉“偶遇”,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表现出来的自然都是各家皆是姐妹般亲热。
阮芙兰看着自己带过来的几位小姐很快和沈音容聊得火热,捏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本以为沈音容纵使封了公主,却也只是个乡下没见过市面的罢了,竟是没想到她能如此淡定自如。
看到对面在宫女的服侍下,笑的甚是开心的五皇子,阮芙兰眼睛动了动,娇笑一声:“公主与五皇子感情真是不错,怕小厮伺候不周,还特意叫了一个宫女过去呢。”
五皇子的“美名”早已传遍帝京,阮芙兰这话表面听着说沈音容这做妹妹的关心兄长,那心思多的,可就想着沈音容心思龌龊,往自己兄长身边送宫女,说不定还有些不可说的心思呢!
木香脸沉了沉,想说些什么,却被沈音容拦住了:“阮小姐真是心善,怕我人生地不熟,时刻关心着呢。不过小厮到底是男子,不如女子细心,不是么?”
沈音容着实不想和她打嘴仗,然而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时刻关注着,像盯犯人一般,真是令人……十分不爽啊!
她的话可谓是明讽带刺了,周围的小姐夫人都掩着嘴笑了起来,国公夫人面色铁青铁青的,狠狠瞪了阮芙兰一眼,暗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沈音容没心思管这些小姐夫人的弯弯绕绕,当下便坐下来,小口抿着酒,脑中还回旋着方才木香说的梨园之事。
又有一个人被斩了脑袋……
正想的出神,木香凑过来道:“公主,主子在后花园。”
沈音容塞果子的动作一顿,眼睛动了动,起身随着木香过去,而阮芙兰自然是想跟在后面,却被国公夫人死死拽住:“你别丢人现眼了!好好给我待着!”
酒宴正酣之时,很少人注意到今晚的主角早就偷偷溜出了场地。本来有几个妃子想暗暗关注这位新晋的公主,派出去的人都被张德海叫人给拦了回来。
皇家的后花园自然非寻常,先不说奇珍异种不计其数,就连鹅卵石铺就的小道都十分讲究,步步间皆有些许淡香流转在裙摆间,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周边的矮灯笼里的味道。
假山林立,奇形怪状的,却又不显得可怖。
这路这么多,木香却是十分准确地选了最右边的一条,往前走了将近五十步左右,沈音容便闻到了那股魏沉专属的冷香,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些。
“阿容。”
“唔,梨园那边是怎么回事?”
月色正好,清风卷过,难得的闲余时候,沈音容却是半点心思都没放在这上边,木香不由地为公主的“没眼色”忧愁了一瞬。
魏沉低吟了一下,眉间微蹙,道:“梨园今晚的戏今晚本来是柳余婉上场,但因为今晚她告假,便由可儿上场。”
看沈音容怔愣,魏沉急忙补充道:“不过本来这场戏是可以换的,但因为有个富商到场,可儿便自告奋勇,要替柳余婉将这场戏唱了。”
“所以……原本死的,很有可能是婉婉?”
“是。”
沈音容有些不敢相信:“之前潇潇的案子还没找出犯人,梨园中会耍大刀的都在牢里了,怎么还会砍了脑袋?凶手不在牢中?”
见魏沉不语,沈音容却是忽而明白了:梨园今晚能开场,既然是不缺人的,且梨园在京中驻地这么多年,虽是戏班,但积攒的人脉定是不少,且戏班子中学习的备用之人更是充足,开场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那凶手,很有可能根本没进大牢,又或者,凶手不止一个人。
这事情倒是变得越发棘手了。
到底是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凶手一定会用大刀,但用大刀的不一定就是凶手,一切还要到梨园,才能知道更多详细。”
沈音容点点头。
“魏世子真是好兴致,我这妹妹都没看几眼,就被你拐到这来了。”
小路那头突然出现一人,身着银白色华袍,背着手大步走过来,眼睛在沈音容和魏沉身上流转了好一番。
沈音容娥眉微蹙,只觉得这人的目光阴冷中带着些许黏腻,就像是在看待一件猎物一般的眼神,一点都不收敛,令人作呕。
更重要的是这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浓烈的龙涎香中,夹杂着丝丝血腥的味道。沈音容细细打量了一下,心中有了数。
“大皇兄。”
大皇子秦昉。
秦昉看着面前这个便宜妹妹,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嘉德和魏世子倒是交情不浅。”
魏沉眼眸微眯,淡淡道:“大皇子也出来赏景?那我们便不打扰了,阿容,我们走。”
沈音容微微颔首,歉然道:“大皇兄自便,嘉德先告辞了。”
“呵……”
两人没等秦昉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秦昉笑了笑,等两人走远了,面色陡然沉下来,周身冷意爆发,死死的盯着魏沉暗紫色的背影,眸色带着些许恶毒,边上伺候的小厮颤颤发抖,生怕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以后尽量离秦昉远些,能不见就不见,就算不小心对上了,也想办法尽快脱身。”走在回去的路上,魏沉如此叮嘱道。
沈音容早些时候便听秦聿提到过,这位大皇子生性怪异且残暴,是个有些疯狂且不择手段之人。
沈音容乖巧地点点头,走在魏沉身边,远远看上去如同一对璧人。
秦聿早就在宫门处候着,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两人,还有那同一色系的衣袍,唇角勾了勾。
魏沉这心思真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沈音容看了看秦聿,却只看见他一个人:“婉婉呢?”
“她身子不爽利,在马车里休息。”
沈音容点点头,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你这么带人进来,就不怕出事?”
秦聿摇了摇折扇:“也就这一次,而且你以为咱那父皇是吃素的么。欸,这人啊,还是得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沈音容看着他眸子深处的冷意,心知他定是早就知道梨园的事了。
沈音容听着他状似无意的话,认可地点点头:“那你何不将她日日放在身边看着,还能增进感情呢。”
她是看出来了,秦聿三天两头地去扒人婉婉的窗子,时不时都要挨顿揍,有时候鼻青脸肿地回来,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不是很懂。
秦聿撇撇嘴:“我倒是想,可是婉婉不愿。”
哦,还挺照顾心上人的想法,看来不是个混蛋。
沈音容如此想着,丝毫没注意到身边魏沉那越发幽暗的眸子。
放到眼皮子地下……天天看着么?
倒是个好主意。
“回吧。”
为了掩人耳目,柳余婉换了衣裳后便是留在沈音容的马车里的,对外称是沈音容的婢女,因为吃坏了肚子,在马车里小憩。
沈音容掀开车帘时,最先看到的便是柳余婉有些苍白的脸色。
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婉婉,你可还好?”
柳余婉睁开眼睛,勉强地笑了笑:“没甚大碍,可能就是见了风,脑子有些疼罢了。”“”
“那可要多休息,回头找个大夫开点药喝。”
“好。”
沈音容看了看柳余婉,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公主是想说可儿的事吗?”
沈音容顿了顿,没在乎她的称呼,点点头。
柳余婉无所谓的笑笑:“没甚好在意的,可儿与我平日里便有些不合,且今晚本就可以避免这场灾祸,是她想着攀附那富商罢了。”
原来是这样……
沈音容沉吟了一下,道:“我只是在想,谁会取可儿的性命,且可儿和潇潇的死法目前看来是一致的,想来是有些关联……”
柳余婉想了想,道:“可儿平日里嘴上不饶人,得罪了梨园中不少人,潇潇是梨园中最受欢迎的,且抢过可儿不少戏场,两人更是势同水火。”
势同水火?
两个关系恶劣的人,却是相同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