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容看着魏沉一双潋滟的眸子，下意识点点头说好，待的手中异物感传来，她方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忙低下头打量起手中的小面人。
巴掌大小的面人，捏的惟妙惟肖，就连衣角和头发丝等细节都做的精致，可爱至极。最重要的是，这小面人看上去竟是与她有几分相像，就连衣服的颜色都一模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引得沈音容不自觉想咬一口，却又有几分不舍，一时纠结起来，好看的娥眉微蹙，惹得一边的魏沉眸色暗沉了一些。
“不喜欢？”
沈音容一愣，对上他的眼睛，反应了一瞬后才摇摇头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舍不得。”这么好看的面人，吃了就没有了。
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魏沉顿了顿，却是倏而笑道：“你喜欢，以后我经常给你做。”
竟是他做得么？沈音容讶异地看向他，果然在他指尖看到了微许的白霜。
沈音容看着他微微往后藏的动作，忽地笑了：“我方才还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这般出色的手艺人，没曾想竟是世子大人亲自出手。”
魏沉微微一窘，触到她眼里的笑意时，又觉得没什么了，甚至心底还有些许愉悦，这般想着，面色倒是柔和了不少，低声道：“走吧。”
等目光放到一旁战战兢兢等着的牟申等人身上时，又变成往日的冷厉，其中的阴寒之意让牟公子险些站不住，还是身边的奴仆合力将人扶着，才没有让他瘫成泥。
一行人在周围八卦的目光中朝着牟府走去，秦聿则是慢悠悠地在后面，看了看沈音容手中的小面人，又看看魏沉，笑的如狐狸一般。
倒是魏炎忍不住心头的好奇，低声道：“五殿下，您说……我家公子为何今日忽然换了衣裳啊？”
公子往日里都是钟爱黑色，花样也简单，今日这副装扮，实在是突然又奇怪，就算随身伺候的自己也摸不清缘由。
秦聿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哼哼道：“当然是男为悦己者容啊。”
啧，要是婉婉也能看到自己的苦心，他一天换个十套八套的完全没问题！还不重样！
魏炎一脸懵，正待再问，然秦聿却是哼哼唧唧地走远了。
牟家是当地大户，宅子自然是县上最为豪气的一座，两只石狮威风凛凛地立于朱红正门两边，等他们进去后，里面的景象更是豪气尽显，一座黄石假山立于庭院，其边上的小花园春色正好，在微风中徐徐摇动，旁边还有小厮和丫鬟在细细照看着。
牟申如今早已顾不得美人，将人请入正厅，吩咐好生招待后，连滚带爬地溜进了后院。
沈音容叹了一口气，捏着小面人，却是想着今日去冯家的事。
今日魏沉说了走的时候她便知道，今天找上门去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对方，毕竟看那冯三的表现，也不像是能参与那场刺杀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忍不住漏出马脚，然后再顺着他，查到背后的人。
在厅里等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外面就传来了极重的脚步声，还有粗喘的声音，沈音容抬眼看去，却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面前气喘吁吁的两人，正是牟公子以及其父亲，看那样子是刚起身，衣衫不整，夹着几分灰色的头发亦是歪歪扭扭的。沈音容之所以一眼看出这是牟父，只因为两人的体型……实在是像得过分。
牟父的小眼睛私下转了一圈，旁边的牟申急的满头大汗，连忙将人扯到魏沉身边跪下：“世、世子爷！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还请、请您大人有大量……”
牟申不住地求饶，身边的牟父也反应过来，亦是跟着不断求饶。魏沉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冷声道：“牟公子说的哪里话，我等不过是受邀过来做客罢了。”
说辞客气，却也没拦着跪着的两人。
那牟父也不是个傻得，闻言立即点点头：“是是是，世子爷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小人这就差人去准备，还望各位莫要嫌弃！”
说着，跟旁边的管家打了个眼色，那人立马躬身出去了，而后牟父又换上一副谄媚模样，魏沉微微颔首，两人这才起身来，坐到一边特制的宽大椅子上，一边抹着汗一边小心翼翼地跟魏沉搭话。
不过魏沉也没理他们便是了。
两人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地圆场，但说出的话却是半点不离金银财务，其中的爱财之意显露无疑，沈音容细细打量起两人，发现这牟父粗肥的手指间都戴着各样金晃晃的戒指等物，看上去粗俗无比，然他却不觉得，看样子还喜欢得紧，不停地转动着。
大概是沈音容的目光太过直白，牟父哈哈笑道：“小姐可是喜欢这戒指？回头我让人给小姐送些过去！”
沈音容无语：“并没有。”
顿了几秒，牟父像是想到什么：“来人，去把小姐请过来。”说完，笑呵呵地朝着沈音容道：“我让小女过来，陪小姐说说话，呵呵呵……”话是如此说，但那双小眼睛却是不住地瞟向魏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当了炮灰的沈音容：……
说话间，管家已经带着丫鬟将琳琅满目的菜色摆上，整整占了一大满桌，其中肉菜居多，沈音容看得有些油腻，见秦聿和魏沉面色不变，便也硬着头皮拿起筷子。
“民女牟蓉蓉，见过世子大人。”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里的红烧肉吞下去时，耳边却突然听见一道柔柔的声音。
原是牟家小姐到了。
不过这小姐与她的父兄完全不同，身姿纤细却自有风情，面容清秀，看向魏沉时，一双眸子绕着羞意，面上飞霞。
魏沉面色一冷，秦聿和一边的魏炎下意识地远离了些，免得殃及池鱼。然那牟父却没感觉到，竟是直接将牟蓉蓉安排在魏沉身边坐下。
魏沉正准备发怒，却见一边的沈音容竟是皱着眉。
难不成是不欢喜有别的女子靠近？魏沉这般想着，心下微微一荡，面上却是一派冷意，在牟蓉蓉刚坐下便陡然起身，拽着沈音容便走。
“贵府的待客之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丢下一脸呆愣的牟家众人，魏沉等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待出了大门，魏沉转身吩咐魏炎道：“查。”
“是。”
旁边的小丫头自出来后一直未说话，魏沉低头看去，低声道：“今日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沈音容还在想着刚才牟蓉蓉过来时闻到的味道，却冷不防听见魏沉发问，脑子里忽地想到刚才他丢下的那句话。
什么怎么想的？
沈音容低头想了想：“嗯，你今日很是威风！”可不是嘛，沈音容还是第一次见魏沉摆出他世子大人的气势。
说完，沈音容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魏沉：“……”
看着魏沉有些无语的样子，方才恍然大悟他的意思，一时窘窘道：“嗯……你今日去牟家，定是有别的目的，不过……我想不出。”
表面上是遇到牟申突然挑事才有这一出，但沈音容知道魏沉从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魏沉满意了，唇边的笑意转瞬即逝，低声解释道：“牟家父子看上去一副暴发富做派，所表现出来的亦是如此，但，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
刚才他一点都没放过他们两人的眼睛，其中暗含清明，不像是被金银之物所惑之人会有的。魏沉看过爱财如命的人太多呢，自然是不会看错。
沈音容也明白过来：“您是说他们是装出来的？”
“嗯，爱财之人，最好收买，也最不引人在乎，不是么？”
不让人在乎，才能让人放松警惕。
沈音容只觉这牟家父子是个深藏不露的，怕是其中有更不为人知的……想到什么，她突然抬头道：“大人觉得牟小姐如何？”
魏沉闻言，眉间微挑，但沈音容却是没注意，自顾自道：“我觉得牟小姐身上有些不对劲。”
“哦？如何不对劲？”
沈音容抿了抿嫣红的唇，纠结道：“说不出来，她身上有一种味道，给我感觉……很奇怪。”
秦聿不以为然地摇摇扇子：“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奇怪的？”
沈音容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对！那牟小姐给我的感觉倒不像闺阁小姐，而是……像风尘女子！”
风尘女子？
这倒是有几分意思了。装的暴发户，还有个装出来的小姐么？
“不过大人为何要突然去牟家？”这也是沈音容所不解的，只觉魏沉今日的动向有些突兀，让她摸不着头脑。
魏沉像是早知道她会有此问，瞥了她一眼低沉道：“魏风昨晚查了一番，牟家是在冯家买酒最频繁的人家。”
原是如此，魏沉是想着从买酒这个口去查，她之前只想着冯家为何突然不卖酒，倒是没想到这方面。
魏沉看着小丫头一脸恍然大悟的傻气样，勾了勾唇。
夜黑风高之时，白日里热闹的县城已是进入沉寂，不时有几声狗吠，却又很快消弭在风中不见。
魏炎和魏风藏在一条小巷子的树上，却不见半分困意，一动不动地盯着冯家的小院子。
“哎，你说那冯三今晚会出来吗？”
“哼，你看他像忍得住的吗？”
两人说话间，那边的门忽地动了，沉沉暗色中，露出冯三贼兮兮的脑袋。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