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祁央正准备带着竺笙去游湖,才刚出门就被魏沉截回府里头去了。
竺笙倒是无所谓,祁央却是罕见地颇有怨念,捏着袖子里的小木盒,心里碎碎念。
这魏沉都娶妻了,怎么还这么多破事……
“阿容你在做什么?”竺笙进来时见到沈音容正神色专注地在药房里捣鼓着,好奇上前问道。
沈音容放下手里的小盘子指了指面前的一堆小铃铛,笑道:“我前些日子发现这个小铃铛的声音能助人醒神,便找府里的工匠做了好多,我在往里面灌药粉呢。”
竺笙捏起一个摇了摇,些许清凉的味道伴随着铃铛的声音传出来,确实让人脑子清明了几分,竺笙更感兴趣了:“药粉怎么掉不出来?”
“铃铛是工匠特制的,里面别有洞天,自然掉不出来。唉不说这个了,来看看,你认得这是什么东西么?”
沈音容将铃铛扔到一边,拿起昨日夭夭给的那项链。
“羽央找这东西找了十几年了,你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吗?”
昨晚魏沉连夜又回宫去询问皇上,然而皇上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先帝交给他时,也只说了一句这东西是羽央的死穴,至于其他分毫未提便去了,这个疑惑便一直维持至今。
竺笙也是南疆皇室之人,说不准会知道呢?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竺笙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
沈音容微微泄气,将项链好生收起,转向一直沉默着的祁央:“祁大哥,你那还有雏菊粉么?”
祁央收回暗瞪魏沉的目光,点点头道:“有很多,我一直备着呢。”
“唔,那我等会儿让人去你那拿,还有我这里有些解毒的药,应当是够了……”
“啊对了,最近两天,你便带着竺笙在府里吧,暂时别出门了,闹腾着呢……”
祁央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迟疑地看着睁大眼睛看着他的竺笙,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得她软软道:“好啊~祁央你教我下棋!”
其实做什么没关系的,只要呆在祁央身边,怎样都开心。
魏沉睨了两人一眼,把那项链拿在手里递给祁央:“看看。”
哪怕只是个项链,也要把它看出花来。
祁央捏了捏曜黑的宝石,奇道:“这种颜色的倒是不多见,而且这好像……不是宝石。”
沈音容顿住:“不是宝石?”
祁央将东西拿起来透过阳光,道:“从外观来看的确是很像,但这是琥珀,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
祁央顿住,眉头微蹙,好似在回忆什么。
沈音容看着那东西,忽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被浸染的?”
“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能将整块琥珀染成这种颜色,也是难得很,最重要的是现在这块琥珀到底有什么用……”
竺笙看着两人被难住的模样,忽而道:“要不……我写信去问问我母亲?”
沈音容摇头:“来不及了。”
宫宴就在三天后,根本没有时间了。
看着那块黑色的琥珀,沈音容又疑惑:“羽央那样一个人,什么才会是他的死穴呢?”
刚陷入爱情的竺笙立刻道:“难不成是他的心仪之人所有物?”
“不可能,羽央那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一心想着复仇让大盛朝不得安宁,哪来的心仪之人?”
皇后娘娘为了他困于深宫十余年,不也没能打动那块石头?
“亲情那就更不可能了,毕竟他在南疆又不受宠,生母也早已化作黄土……”
“不,可能的!”竺笙的突然出声将众人吓了一跳,只见她面色竟是染上几分苍白,祁央连忙跑过去环住她的肩膀,心疼得不行。
只听得她艰难道:“南疆少数人手握一门秘术,就是在一位母亲还未分娩之时,将人浸泡在特制的蛊汤中,养成一种蛊,虽对母亲不致命,但那蛊毒会一直沉积在胎儿身体中,每每发作之时便如同刀绞火烧,折磨异常,也只有母亲的心头血才可解,这是那些村人用母亲来控制生下来的子女的,称作,羁绊。”
沈音容久久回不来神。
“竟……还有这种怪异的蛊毒?”
竺笙默了默,道:“南疆先帝便是这蛊的受害者,当时太皇太后及其母族便是以此作为要挟,准备将先帝培养为傀儡皇帝,后来先帝狠心弑母,才……”
房间久久陷入沉默,一边的木香忍不住道:“若真是如此,那这琥珀里难不成还装着羽央母亲的心头血不成?可这都多少年了,不得风干变质啊……”
沈音容却道:“这世上厉害的东西多着呢,说不定,这浸染琥珀的东西便是能让这心头血好生保存至今的……”
魏沉点头:“这么就说得过去了,羽央常年受那蛊毒折磨,但他想继续活着报复大盛朝,所以便一直在找这个东西……”
“可是现在要怎么取出来呢……”
魏沉将项链收起:“不必拿出来,如今东西在我们手里,既然知道是他的死穴,那用别的办法也不是不行。”
他没说什么别的办法,但沈音容知道这人定是有了什么主意的。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哪怕沉默寡言,却依旧安全感满满,和他在一起,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突变。
“对了竺笙,你们南疆的那些使者还来打扰过你么?”
竺笙:“刚开始还来过,但是祁央没开门还把人赶得远远的,就没再见上门了。”
“在南山寺。”
沈音容微愣:“南山寺?这么肆无忌惮的么?”
魏沉轻笑道:“这有何难?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往那边靠近,他们多得是办法和羽央联系。”
可是这种时候去了能干嘛?难不成还能变出一堆人来给羽央驱使么?
魏沉看着她疑惑的样子,好笑地敲了敲她的头:“你忘了南疆最拿手的是什么了?那山林里的蛇虫鼠蚁,如今可正是活跃的时候。”
这倒是沈音容不曾想到的,如今被他这么一提,沈音容心下不由得抖了抖。
“那我们先下手为强!”
魏沉挑眉:“哦?阿容想怎么个先下手?”
沈音容笑的眉眼弯弯:“不是喜欢虫么?如今正值暑热,端阳节也快到了不是,便请他们喝些雄黄酒,你说怎么样?”
“甚好。”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已是开宴之日了。
姚安自那日后便一直在侯府里住着,羽央那边却是没什么动静,但沈音容知道,他该是急了。
皇城这几日虽不见什么大事,但就连那些小商贩都明显感觉到,巡查的人多了好几波,夜晚更甚,敏感的察觉出风雨欲来的味道,几乎都不怎么上街了。
宫门处停着各家的马车,自皇室出事以来,已是好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沈音容和姚安却是早早地被请进了宫内。
“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住你们二人,对不住桃花村……”
沈音容和姚安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
皇上是什么人?这大盛朝的万人至尊,是高不可攀的权利中心,然而如今却是在两个女子面前低着头说着道歉的话!
这要是让那些大臣看见了,又是怎样一番惊涛骇浪?
顿了顿,姚安垂眸道:“当年旧事,马上就要了结了,况且当初也并非您所愿故意将灾祸引到桃花村。”
皇上摇摇头:“朕身为一国之君,没能保护好自己的百姓,让他们徒遭冤屈横死刀下,这罪哪怕到了底下也赎不轻,你也不必劝了。”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音容忽地想起府里的嬷嬷,还有之前坎坷不易的冯老爹。
像他们这般也没什么不好,前尘尽忘,痛苦不再,每天只乐乐呵呵地活着,这样又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幸运?
“皇上,民女想恳求您一件事。”姚安忽地跪在皇上身前,将沈音容吓了一跳。
皇上手掌紧了紧:“到了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罢了,你且说说是什么事罢。”
她抬起脸,声音轻柔:“民女不想做什么公主,只求皇上在此事了结后,放民女归家,陪着母亲。”
皇上闻言后,沉默良久。
沈音容却是早已猜到了的。
夭夭此生所有苦难皆是因着这个身份,她早前便告诉沈音容,想要过的平淡些,每天只用操心油盐桑田,更重要的是能够陪着她母亲。
“罢了,随你去吧。”
皇上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起身离开了,那蹒跚的背影看的身后两人心头发酸,却又不知用什么话来表达。
无论什么,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走吧,快开宴了。”
与此同时的南山寺后山林里,却是陡然飞起一片惊鸟,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站在山顶上,看着下面那不断涌动的杂草,心里满意极了。
“这次应该够了吧?”为首的干瘦女子蹲下身去,捻了捻那带着暗红色的泥土在鼻子下嗅了嗅,而后嘴角的弧度更为明显了。
“那些愚蠢的中原人肯定以为我们还在招兵买马吧?哈哈,我们这武器,可是厉害的很呐!”